深秋的夜色散发出杏仁般苍茫的气息街道上只有车辆“嗖嗖”滑过行人稀少。
秋风夹着细细的雨丝拍打着许明的脸庞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刚刚从一个温暖的不属于自己的寓所出来那个十岁小女孩看着他时崇拜的眼神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天真烂漫的笑声犹在耳畔……转眼已经身处无情的冷雨之中。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啊。许明不由感叹道。四年前刚考取美术书院那一阵自己也曾经意气风发满眼的春光明媚认定自己就是天之骄子未来鲜花盛开前程似锦。
大三那年他的作品《天堂之梦》由于极富想象力被选送到省美展还拿了个铜奖开创了美术书院在读学生得奖的先河。可毕业之后他的天堂消失了梦犹如一只漂亮的瓷器瞬间落地破碎了。
许明来自偏远的陕西农村父母用毕生积蓄供他来省城读书结果自己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找着如此回去无颜以对双亲。
每想到年迈父母的时候他总会鼻子发酸胸中有股巨浪在翻腾。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放弃更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
他决定留下来混成个人样再回去见父老乡亲。作为权宜之计他成了三个不同家庭孩子的书画教师像一只流浪狗在巨大的城市建筑群里往来穿梭。
家庭教师这份职业说起来没有脱离自己的专业却也看不到前景如同此刻这脚下的路一样必须小心翼翼弓着腰低着头往前走。
身体紧绷着神经就变得格外灵敏听力就具有了神奇的穿透力。
他听到的不只是雨声还有母亲唤他的乳名、教授对他的夸奖、同学对他的羡慕、孩子家长对他的期许……还有他听到了招聘会上吵杂的、令人厌烦的问询、挤公交时中年妇女对他的不屑……最后他仿佛听到他的那幅《天堂之梦》被撕碎的咔咔声。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赶着他让他迈出的每一步都犹如风中的落叶不知道飘向何方。
但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种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插了进来?就在自己身后好像有个人跟着已经好一阵了。一开始他浑然无觉以为那不过是另外一片无根的“落叶”大家惺惺相惜罢了。
可是不对啊那个声音在焦急中还带着蛮横在无序中还带着狂野。
在这个秋风乍起、夜色阑珊的晚上如此不安的声音无论如何是排除不掉的。
许明停住脚步后面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他加快后面也在加快。
皮鞋击打水面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声声入耳犹如一个怪异的动物即将扑上来……
拉倒吧横竖我一个人一条命也不值钱。想到这他索性站住了转过身来。
身后那人撑着一把银色的雨伞像一道闪电一样划过就在划过他的瞬间从伞沿下飞出一张白色的纸片。纸片准确的落在了许明的手中。
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电影里的特工接头。难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玩笑要跟我开吗?
落在许明手中的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只信封。
信封上有一个坚硬、粗黑的字:明。
凭感觉信封是空的。许明就着路边昏暗的灯光朝信封里看。然后用两只手指从中夹出一张更小的纸片竟然是一张电影票。
大华电影院。夜场。10点整。
美术实际上也是一种视觉艺术;好的电影就是流动的绘画。许明记得自己在毕业论文里讨论过美术与影视的关系但自己差不多有两年没有进过电影院了。
没有适合的女伴那里还是不去为妙。不为什么票太贵。
大华电影院倒也不远再往前走15分钟就到。从夏天到秋天这条路他已经很熟悉了。
可是那个人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凭什么请我看电影呢?那个“明”究竟是啥意思呢?!
不过人在落魄的时候所有遭遇都有可能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有句话说得更狠呢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许明感觉自己身上有了点热量是个好兆头。既来之则安之既有票则去看。命运的脚步往前走着大华电影院的巨幅海报在霓虹灯下一闪一闪的很远处就看见了——《时光旅行者》。看一眼手表:9点30分。
奇怪的是电影院门口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也许是夜场的缘故天公又不作美。许明想。
影院入口处玻璃门关着里面有暗淡的灯光映射出来。
许明用手轻轻一推玻璃门竟然缓慢地打开了。沿着墙壁上指向剧场的箭头许明走了进去。这是一个挺长的通道墙壁上的照明灯斑驳陆离似乎有了年头拐了两个弯才进入剧场。
剧场里竟然也是空无一人没有光源只有银幕的背景光亮着显示有一场电影马上要开映。
许明看了一眼手中的票沿着阶梯走了一段。13排就这里吧。
坐下来之后他心里有点发虚。几百个座位的剧场就他孤独一个人他强烈咳嗽了几声想听到点回响但他听到的只是自己肺部的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