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大人的事上午刚生老师怎么就知道全盘的呢?还有按理说练大人应该先想法找徐相打通关系如果不行再来找老师。放弃了找徐相是不是意味着他感觉到自己面临绝境了呢?”
陈慕沙笑道:“这就像你下棋时的定式一样对方走了一着棋你自然不难知道接下来会是怎么个走法甚至也能知道这着棋以前都是怎样下的。练达宁这事就像一个定式中间的一着棋开始是在朝廷下的他只是个棋子当动到他这个棋子时他当然也就明白结局是什么了是死棋没有两个眼。”
况且恍然道:“哦老师原来也是这么明白的。”
陈慕沙笑道:“世事如棋一点都不假。只不过这世界的棋盘太大了人事纷纭又比棋局复杂很多所以不容易看透。但只要经历多了见识广了就会总结出这些人事变迁的定式来。”
况且摇头一脸不得其门而入的神情。官场太复杂了他虽然能在一刻钟查清病人脉络对应的几百种病症但对复杂的人事就像对着一团乱麻连头绪都找不到。
陈慕沙笑道:“你还小有些人生经历是无法省略的在人事这门学问上目前你还是童子生。”
况且笑了点头承认。心里也诧异陈慕沙坐在家里居然就能从练达宁的这件事推理出整个事件的经过和前因后果难道这就是理学的妙用?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说起来练达宁也是阳明学派的巨子难道他也有见微知著的格物功夫?一下子抓到了事物的本质所以决定抛开一切向陈慕沙出求救信号而且知道陈慕沙必然不会作壁上观?
况且不禁自嘲道:岂止在人事上是小白在理学上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童子生啊。
“老师那你打算怎么帮练大人呢?”况且回到了正题上。
“这事只能这么办我刚才跟魏国公商量了接任苏州知府的是高拱的门生高拱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练达宁这个苏州知府必须得让出来。至于河南不能去去了就掉坑里了南京按察副使也是一位宰相的门生所以也动不得只好动南京按察使了把南京按察使调往河南练达宁升为南京按察使这样下棋就皆大欢喜了。”
况且感觉有些复杂在这一刻陈慕沙哪里还像是个在籍的缙绅分明就是代行吏部尚书的职责了。然则朝廷的运作是否跟这些在野名流大佬有莫大关系?答案是肯定的。他知道后来东林党完全把持了朝政甚至后起的复社都能决定宰相人选皇权已被完全隔绝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里了。但是没想到这个状况在嘉靖帝这一朝已经初见端倪了。
“这样的运作应该很复杂能办到吗?”况且觉得按老师说的太难办了。
“尽力吧你去见练达宁跟他说我会全力去做我会上书皇上保举他为南京按察使还会给张太岳信让他跟我联名保举皇上收到奏章后会给内阁复议内阁就能知道这是圣上和太子共同的想法也就无人敢硬顶了尤其是张太岳早晚会做宰相这些人自然明白得罪一个未来宰相的后果是什么。”
况且听到陈慕沙的话吃惊不小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师这是要直接借助皇上和太子的力量如此大的动作能做到吗?如果皇上不答应会不会适得其反?
况且初入老夫子门墙时陈慕沙还只是以征君著名所谓征君就是皇上将他征去要让他做官他却坚持不做故得此名号。在史书上除了隐逸就是征君比较高大上了。所谓“不事王侯高尚其志”也。
按说有资格做官的人总是极少数而做不了官的人占绝绝大多数隐逸者和征君却是有官而不做。按史书的说法这些人往往身负经国济世的要术却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当然也不肯为万钟粟折腰坚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态度有的甚至藏到深山老林里与朝廷玩起了躲猫猫游戏。
明朝不重视隐逸的学人和智者朱元璋高喊:“士不为我用者皆可杀。”
于是那些被朝廷点到名的著名人士坐着驿车到京城朝见天子朝见毕仍然坚辞朝廷授予的官职甚至以死相要挟。这类人在洪武年间几乎只有一个结局掉脑袋了。
元末明初的杨维桢是比较幸运的人他是元末的名士。朱元璋早就想征他做官只是知道此人意向坚决不涉官场若是硬来也不过多杀一个人而已实在很无聊。于是就借修《元史》的名义征他来南京编撰史书。
杨维桢来了。不过来之前他特意向朱元璋递了份报告意思是修完《元史》后就得放他回家不能硬逼他做官。朱元璋的意图被对方看穿了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了杨维桢的请求。
《元史》修完后朱元璋少有的遵守了承诺放杨维桢回家当时满朝文武大臣送行的人极多宋濂特地做了一诗为杨维桢送行诗中有一句“不受君王五色诏白衣宣至白衣还”当时世人荣之连宋濂也露出极为羡慕的意思。能让朱元璋意外开恩一次放走他这样的士人的确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