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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三节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1 / 2)


五月匈奴的单于庭大纛来到了龙城。

盛大的祭祀也随之开始。

为了向先祖和神明祷告使之继续保佑匈奴帝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一个个奴隶被摆上了祭台。

匈奴人深信人祀才是献给先祖和神明最好的祭品。

尤其是将敌人的首领以及贵族献祭给先祖与神明能让先祖和神明更加欢愉。

所以这次祭祀足足数十位大宛贵族被抬着绑上了石柱。

他们的哀嚎与惨叫在龙城回荡了数日之久。

鲜血几乎将石柱下面的草地都染黑。

无数的苍蝇飞舞着。

但今年与往年不同。

萨满祭司们坚持认为他们的巫术和神通已经进一步加强了。

所以今年多了一个诅咒汉朝的环节。

一位位萨满祭司纷纷登台玩弄着种种手段诅咒着汉朝这个敌人。

有人诅咒让汉朝的马匹全部病死。

也有人诅咒让汉朝发生瘟疫人民颠沛流离。

甚至有人直接诅咒汉朝的皇帝暴毙国家内乱。

随着这些萨满祭司的表演匈奴内部的情绪得到了发泄。

许多匈奴的部族首领甚至因此振臂高呼请求天神降临神罚惩罚汉朝。

军臣与其他匈奴高层也都是得意洋洋。

马邑之战结束后匈奴帝国的颓势似乎因这次盛大的祭祀而宣告终止。

而来自大宛所得到的财富、奴隶和物资更是让许多贵族深信大匈奴依然是世界第一的强国。

唯有在龙城的某个穹庐中依然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中行说躺在干草铺成的床榻上听着龙城外面的喧哗声。

这个老宦官忽然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一直在中行说身边如同弟子一般精心照顾着这个老上单于的智囊的兰陀辛见此低头问道:“您为什么伤心呢?”

“老上单于在位的时候大匈奴何曾需要看汉朝的脸色?”中行说仰着头干瘪的脸颊上皮肤粗糙的能留住泪水他沉痛的说道:“老上大单于在位时我大匈奴对汉朝虽称不上予取予求但却也是占尽上风!当是时单于但有所求汉朝不敢不予!单于给汉皇帝书牍以尺二寸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

“哪像如今非但国书牍以尺一寸其辞更是怯懦如鼠!”

兰陀辛听着也是羞愧不已。

汉匈国书自从马邑之战后匈奴人就自动改成了与汉朝送给匈奴单于的国书一样规格的一尺一寸。

其抬头之辞更是自动自觉的删去了那些可能激怒汉朝的文字。

现在的汉匈国书匈奴方的抬头已然变成了简简单单的:匈奴单于敬问汉天子。

不仅仅删去了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连大匈奴的大字也被省略。

不止如此汉皇帝变成了汉天子。

假如说之前的汉匈和议匈奴是大哥汉朝是小弟。

那么现在匈奴人自动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汉朝之下几乎相当于承认了汉朝的霸权。

据说这些改动都是且渠且雕难那个匈奸的手笔。

是他劝说了单于庭的贵族和单于说什么‘我大匈奴素来不重繁文缛节汉朝之所谓礼仪于我匈奴一无是处’然后劝说单于庭的贵族们‘且以大局为重’。

谁要反对或者说杯葛此事。

且渠且雕难立刻就会跳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痛骂对方是企图‘破坏大单于西征大政’意图挑起汉匈战争破坏和平的‘居心叵测之徒’。

而单于和单于庭的贵族都被西征带来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任由且渠且雕难操作汉匈交往。

在且渠且雕难的主持下他兰陀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匈奴的幕南附庸大片大片的不稳。

许多小部族对单于庭失去了信心。

只是兰陀辛必须也要承认。

且渠且雕难说的有道理。

现在汉强匈奴弱。

马邑之战的结果清清楚楚的证明了这一点。

在匈奴没有找到能击败那支在马邑城下围歼了折兰、右贤王本部以及楼烦、白羊联军的汉骑办法前。

匈奴只能在汉朝面前退让。

以换取时间。

这是清楚无误的事实哪怕兰陀辛等人再不满也只能接受。

躺在干草上的中行说却是激动的继续说道:“当今单于若只是隐忍或者忍辱负重大匈奴或许还有希望但其……”

中行说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

那些萨满祭司的诅咒之语和匈奴贵族们的欢呼雀跃之声。

他垂然低头:“其今日此等行径清晰无误的证明了他就是一个怯懦之君!”

“今日之所谓诅咒不过败犬之哀嚎而已!”

“我深恨当年没有劝说右贤王先发制人以至于有今日!”

“老上单于一手创立的基业恐怕不出十年就将丧尽!”

兰陀辛听着中行说嘴里吐出来的这些大逆无道的词语他只能沉默的低下头。

因为他知道这个老宦官说的没有错。

今日的匈奴单于今天的匈奴贵族已经在汉朝面前被吓得胆寒了。

马邑之战那惨痛的大败被这两年通过换俘换回来的匈奴贵族广为宣传。

那支刀枪不入以一己之力生生的撞碎了折兰军阵的汉军胸甲骑兵让每一个匈奴人都生不出与之对抗获胜的信心。

特别是在下层的牧民和骑兵心里汉军的那支骑兵已然被神化了。

原本事情可能糟糕不到这个地步。

毕竟下层的牧民和骑兵什么的愚昧无知还不是贵族和主人们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但问题是整个单于庭都被那些换俘换回来的贵族描述的场景吓傻了。

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汉朝。

并且将这种情绪传染给了下层。

以至于今天的匈奴只能在龙城靠着萨满祭司来诅咒汉朝。

却不敢派人去杀死哪怕是侮辱和羞辱那些正在匈奴各个大部族中清查被掳汉人的汉使。

两国边境地带的部族现在不是主动后撤了就是已经在跟汉朝眉来眼去。

今日的匈奴狂欢确如中行说所说不过是败犬的哀嚎怯懦者和胆小鬼的盛会。

他们只愿意去西方征服和掠夺那些软弱的塞人、月氏人、康居人死都不想回头去南方长城了。

甚至某些部族夸张的连过冬都不回南方了。

他们将自己部族的过冬之所挪到了西方的盆地。

匈奴立国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局面也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情况。

兰陀辛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着躺在草堆上已经走到了末路的中行说问道:“中行先生您是老上大单于的智囊也是大匈奴的智慧所在以您之见大匈奴若要继续延续和称霸应该如何?”

中行说躺在草堆上望着兰陀辛先是摇了摇头。

然后他想起了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永远不会被他遗忘的片段。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夏天。

老上单于初立汉匈之间达成了一项全新的和亲条约。

他一个宫廷里可有可无的宦官成了那个和亲条约的添头被人绑着送到了草原。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来匈奴的。

只是那些贵人掌握着强权根本不给他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

于是在临行前他对着长安宫墙发誓:必我行也为汉患者。

负责押送的官员听了他的誓言纷纷哈哈大笑:“阉竖之奴也有骨气?”

从那以后向汉朝向刘氏向这个世界报复就成为了他的夙愿。

如今他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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