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府南部约莫是新会县、顺德县与肇庆府的高明县交界的所在于那仓步水之畔的一座小村。
夜已经深了要节省灯油钱是故农家早早的就熄了灯。唯有村中的两户供养着读书人的小地主为了让家中的子弟能够争分夺秒的多读些圣贤书好应对接下来的县学入学考试还在比赛似的点灯耗油着。
村中早已是一片寂静。鸡不鸣犬也不叫凑近了间或似乎有些细不可闻的动静却也无非是小村中从未少过的伴奏。
这样的宁静到了后半夜时却被一阵犬吠所惊醒。很快的全村的男女老少尽数被一支穿着明军军服的士卒驱赶到了村口的打谷场那里。火把包围了人群光闪烁于此间照在了那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脸上忽明忽暗。
全村人乃至是那两个儒生也被蛮横的拽到了此间确定了村内再无旁人带队的军官在一队士卒的簇拥下上前一步将他的身形更好的暴露在了那些惊慌失措的视线之中。
“告诉诸位父老一个好消息当年义救广州的陈抚军决定让四年前流落乡间的那些曾经居住于广州城的百姓重归故土。本将奉命到此带那些四年前从广州城逃难至此的百姓回家。”
军官说得是义正言辞更有陈凯的名号作为背书全然是一副大义凛然的为国为民。奈何这个时辰了将百姓们都围在了这么小的一片区域里羊群为群狼所困的场景如同是复制一般那些深陷其中的百姓们却又有哪个敢去相信的。
“做公家的事情用得着那么见不得人吗?”
这话浮现在了大多百姓的心头可却绝对不会有人敢说出口来。去岁明清两军在此交锋他们整个村子都是逃到山里避难去了由此才能在兵祸之下幸存下来。哪知道这战事已经结束了此间又属那位据说治军严谨对百姓秋毫不犯的西宁王殿下控制的所在竟还会有乱兵前来闹事。
此时此刻花白胡子的乡老咬着牙心中不断的用“这几年下来那么多难关都闯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次”的说法来安慰自己。好容易鼓足了气力才点头哈腰的上前。
“回这位大帅的话咱们这村子里确实都是本地的乡民没有那等从广州城逃难来的。倒是官军勤于王事我等甚为感佩愿奉以十担草料犒劳王师。”话到此处那乡老不忘了为此解释:“去岁王师围攻新会鞑子没少来村子里烧杀蔽村百姓心向王师不肯向鞑子出丁纳粮干脆逃难入了山。秋粮彻底荒废了实在没有什么积蓄就连今年的种子都没凑齐请大帅见谅则个。”
乡老说得谦卑那军官却是眉头倒竖深锁的眉头凝聚着怒火的风暴越演越烈。未及军官说话身边便已有一个亲兵指着那乡老的鼻子便大声怒喝道:“草料你这老不死的他妈的拿老子们当牲口了是吧!”
话音落便作势欲打。而此时乡老的孙子那个村中唯二的读书人之一竟越众而出直接将老人护在了身后网巾、儒衫一身傲然挺立目不转睛的与那亲兵对视着毫不示弱。
“王师该当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学生敢问贵部这大半夜的将百姓们聚集于此殊不知扰民二字何解?!”
年轻人的义正言辞端是将那亲兵吓了一跳。眼见于此老人暗道不妙极力将这家族振兴的种子往后拽可那儒生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肯退下去。
“好个刁民竟敢抗拒王师老子今天便砍了你这厮的。”
说着腰刀出鞘寒光闪烁反光的刀身直指向上随后便是又一瞬间的向下闪动就着左近的火把闪得那儒生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尖叫响起的同时白色的光芒却并没有来得及化作血色。定睛一看却是那军官将亲兵拦了下来一脸的不悦也不知是因着这些刁民的不识时务还是那亲兵竟然冒失得要杀一个儒生会将他们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刀未落儒生却已然是吓得呆在了那里。而此时军官亦是毫不示弱当即便一口咬定村里人都是当年逃难出来的广州百姓随即下令将这些人尽数驱赶往河南岛的方向。
命令下达士卒们挺着枪、持着刀便上前驱赶包围圈内的百姓当即便是一阵大乱原本还可以隐藏在其间的轻声哭泣顿时便化作了哭嚎。只可惜哭泣也好哭嚎也罢这些明军得了令哪里还管这许多只是一味地用明晃晃的兵刃和火把驱赶着他们向北前进。
队伍的最前列军官志得意满的骑在了一匹杂毛劣马身上。说起来河南岛那边是有甄别机制存在的他们就算是把这些假货都送过去了也同样是入不得城的。但是不说那些夹杂其中的货真价实的逃难百姓只要人多了一路上饥寒交迫到了河南岛那里就算不是难不成陈凯还会看着不管吗。只要给陈凯添够了麻烦总能把这个素来以爱民如子著称的封疆大吏重新逼回到谈判桌上。到了那时候主动权就到了他们的手上了。
如此做着的并不只有他们这一支部队乃是那一遭与会的众将的共议唯独瞒了一个王兴实在是因为那厮与连城璧走得太近了而且也太听那文官的话了现在根本不好说连城璧对此是一个什么态度以免打草惊蛇。
队伍还在不断的前进着时间也在不断的推移着他们出发时已经是半夜了渐渐的距离天光放亮越来越近了。可是没过太久就着这一队如长龙般的火光一起快马直奔而来惊了队伍一惊过后来人便直接被带到了那军官的面前。
“大帅有令行动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