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流星正在坠下。
一束跟着一束宛若点亮了半个天空的光雨。
在战场之上费摩恩正怒吼着但声浪已盖过了一切声音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一出无声的默剧。它也同样盖过了巫师们的齐声吟唱在那里一支支法杖高高举起杖头的水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面巨大的、六边形分割的透明网络正徐徐张开来。
而霎时间宛若一千个太阳升起了那水晶之墙为之一震轰鸣令大地也也轻轻战栗着并在地壳之上形成一层薄薄的轻烟。犹如大坝迸裂一般六边形的网络正层层碎裂火焰犹如一只巨拳一拳击穿了那里不堪一击的屏障并向下一压金色与赤红的焰羽席卷而至顷刻之间盖过灰骑士的阵线。
痛苦的惨叫只定格在那永恒的一刹火流卷入盔甲令躯体片片碎裂化为虚无。巫师们那一刻脸上露出苍白的神色一动不动法杖之上水晶正一枚接着一枚炸裂而他们目光的深处正映出那道横扫而至的火焰高墙。
数百个升腾的火球在大地之上绽放。其实那只是火巨灵之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方鸻对此早有预料由于魔力之间会互相干扰而冲击波也会损坏脆弱的晶状体大部分火巨灵在成功起爆之前早已化为了碎片。
但不计投入的投放还是足以产生应有的效果只是这一击就耗费接近四十万里塞尔。那还是三十六个小时中所有选召者一方的工匠们通力合作的结果而他的工作只需要将闭循环装置放在每一个制作好的发条妖精上则可。
方鸻注视着黑暗之中升起的点点金焰。
他看着在火焰之中丧生的灰骑士看着他们的阵线崩溃看着雇佣兵们因为慌乱而动摇看着灰骑士的下级指挥官们竭力维持着秩序看着那些细小的黑点犹如慌乱的蚂蚁一样在爆炸与火焰之中慌不择路。
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陌生的情感宛若一位神祇正注视着地面上的战争。那些施暴者曾冷血地用手中的剑刺向那些他们本应当守护的人他们将鲜血与利益放在天平的两端衡量——但若有一天连流血也无法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那么火焰将会洗礼这大地之上扭曲的正义。
那些人曾对更弱者刀剑相向。
可历史终归会回归其本原猎人终有一天也会成为猎物。而狩猎他们的其正是他们所信奉的弱肉强食的法则。
人们相信的其实往往并非生存法则本身因为那不过是既得利益者虚伪的借口他们当然曾一度以为自己有一日不会落入这相同的陷阱之中但时间会扯下一切面具。
正如此刻也正是此刻。
那是人类早已在历史上在石碑上写下的答案。
力量有时候也来源于弱小的群体之中。
而方鸻明白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他轻轻取下风镜掸了掸身上落下的雪花这冬日的雪洁净无瑕仿佛是象征着某些纯洁之物。方鸻悠悠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注视着一片漆黑的夜空那里人们曾经所追逐的星光今日又在何方呢?
费摩恩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他其实并未在这场爆炸之中受到太大的伤他躲在战场的后方而方鸻在第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这个方向。火焰与尘埃在战场之上弥漫着偶尔传来人们哀嚎的声音火巨灵的袭击不仅仅震撼了鸦爪圣殿一方也令白犀牛冒险团与诗风之语公会反应不及。
两边都在重新整理队伍灰骑士虽然队形四散但仍有一战之力。而选召者们也没有后退的理由。矮人好不容易从一片洼地之中找回了自己的斧头他连滚带爬地将之捡了回来吞了一口唾沫满面烟灰地看向前方。
那影影憧憧的人影之中诗风之语的会长阿木半跪在地上正扶起一个原住民冒险者后者满脸是血昏迷不醒。“同伴们还能战斗么?”有人向他喊道。阿木用剑撑在地上回过头去并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还有多少人?”
“听好了哪怕还剩我一个人”矮人大喊道:“我们也要在这里寸步不让。”
他好像一时间对那个人信心满满:“我从没想到战斗工匠竟然真这么厉害。”
他掂了掂手中的战斧。
费摩恩正将自己浑浑噩噩的副手拖了出来焦黄的目光中犹若闪烁着非人的冷冷光芒向着后者大声训诫道:“我们还有胜算去把主人的骑士们集合起来。别被那些人吓住了那些东西的杀伤力并不高他们也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大……大人?”
费摩恩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攥了一下拳金属指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只不过是一群暴民而已竟会让他吃这么大亏?那些人那些圣选之人为什么偏偏要来趟这浑水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不是连他们的联盟也站在自己一边么他们难道不还害怕被封禁不害怕自身的利益受到损害么?还是说那些人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蠢货凭借着一时的冲动而行事“该死的混蛋!”他忍不住在心中诅咒着。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痛恨一切的不理智这些该死的冲动会成为一切计划的祸端。
他们本应当好好按照他们的布置一步步实现那个的计划的。要不是因为这些‘不长脑子’、‘浑浑噩噩’、‘不知自己利益何在’的家伙的话。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那些人一字一顿地答道:
“战场上的以太流向乱了现在该是我们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的时候——看看对面他们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给我去杀了他们杀了这些该死的蠢货。”
……
“鸫你认为他们会赢么?”
注视着那遥远天边的火光年轻人默默收回了视线他以为费摩恩惹了一个大麻烦但现在看来——不仅仅是费摩恩而已。
“我不知道”鸫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如果他们赢了我们或许会看到一些东西。”
“一些东西?”
但前者并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知道么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再弱小的力量也在寻求着攻守转换的那一刹那。”
“可依仗呢?”那个声音问道:“他们终归只是零散的、弱势的缺乏组织也缺乏支持。”
“依仗的或许是人心。”
“人心?”
鸫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不该谈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人心是什么可谁又说得好呢?
只是他偏偏有一种感觉仿佛看到了那无形的存在从十年前到现在从圣约山到此刻。他们所见证的那些东西正在逐渐化为现实。
他说:“我问你你有没有一刻会不计一切、豁出去所有去做一件事?”
那个人笑了一下:“当然有了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谁又没有呢?”
“是的”鸫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
“只是有些人在计较得失之时却忘了有些东西是无法用得失来计算的”他轻声答道:“现在看来那位银色维斯兰的小公主比我们都看得更远。有些人说她与军方有特殊的关系她看问题的方式的确更像是elite那些人。”
那个人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黑暗之中那璀璨的火焰也映入每一个人眼中。
巴德-黑羽默默地看着那林冠之中冲天的火光那一刻每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而这位鸦爪圣殿的看守人只默然思考了片刻然后向后走去“准备出发。”茫茫的落雪之中他丢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那一刻那个联盟的官员轻轻战栗了一下他忍不住追上去几步追问道:“我们是不是抓住机会了。”
巴德回过头来看着他:“在看到结果之前我不会轻言胜败。不过他们的主力若在那个地方我相信我们能够抓得住这个机会费摩恩他应当顶得住对方的一两轮攻势至少能给我们争取一个小时时间——”
“那我们赢定了。”官员松了一口气。
“不”巴德注视着黑沉沉的夜色“我可不那么认为。”
官员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别忘了我们是为何而来的。”
“但那又如何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官员并不在意。
他耸了耸肩:“他们什么也不是精英们、大公会的力量皆站在我们一边别忘了狮子带领的羊群又岂会是真正的狮群的对手?那些人不过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看看吧我们轻易就把他们拆散开来今天就算他们再聚集在一起又如何他们曾经也不过如此又何况现在。”
巴德默默地看着他:“他们是圣选之人。”
“那不过是……”
“那不过是你们的另一个称呼”巴德淡淡答道“是的你们也是但那说明不了什么。”
说罢他回身向前走去只留下那个官员怔怔地站在原地。
官员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黑暗之中走出几名高大的骑士。那些骑士穿着灰色的甲胄头上留着长长的白羽肩上披着象征着灰骑士最高等级的黑白鸦羽一枚苍蓝的晨星纹在他们的披风之上。
四名骑士三男一女带着遮住面容的头盔只露出眼睛其中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犹如巨龙的目光。他们来到巴德近前才微微向这位看守人一折身齐声道:“尊敬的大人我等闻讯而来。”
“敌人正在攻击费摩恩的营地”巴德看着他们开口道“但我认为可能没那么简单——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以及主人的灰羽骑士团。”
“他们早已作好了一切准备”骑士答道:“我们自然也是一样大人。”
“很好”巴德点了点头:“风暴之主与你们同在。”
“风暴之主与您同在。”
联盟的官员目送几人走远才低声咒骂了一句:“装腔作势。”他回过头去才看到风雪之中一个短发戴耳钉的少年正抄着手走到自己身边来问道:“张理事他们好像要出发了我们留在这边等他们消息?”
“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