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暑气已至。
建阳帝陷入困局。
门外繁花似锦鸟语虫鸣他的内心却焦躁不堪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这才几年?
大昭便摇摇欲坠。
四月外患渐息内忧却更盛。
复国军势如破竹连克数城。战况如梦境重现只是这一回的嘉南帝是他。
边境之兵已抽无可抽。一旦过度失去国土不过是第一步。
但内忧不平也没有什么国土可言。
这一年的大昭旌旗猎猎烽烟四起。到大雪落下众人才得以喘息片刻。
天太冷。
水冻住血亦冻住。
六皇子杨玦在一个霰雪白纷纷的日子回到了京城。
大昭上空阴沉的天一直绵延到边塞他已有多日未曾见过太阳。没有光日子便像从水底望天一样晦暗。
吃喝入睡都成了勉强。
同样寝食不安的还有慕容四爷。
战火虽然还未烧到洛邑但他从春天开始便已经很难睡着。他那不知样貌的侄子不晓得何时会来杀他。
就算护卫站在门口也无法叫他安心。
夜一深他就不敢熄灯。
四太太见丈夫这样忧心不已然而问他为何如此他却不肯说。
到现在他们夫妻二人还是像陌生人。
四太太知道他从未爱慕过自己。即便他们同床共枕生下了孩子也只是相敬如宾。
但世上的夫妻十对便有九对如此。
他们这样又有什么奇怪?
她年轻时还是少女心思偶尔想起丈夫的态度也会暗然一下可如今三十好几了纵有旖旎之情也早被消磨干净。
“倘若睡不好还是请个大夫回来瞧一瞧吧。”草草用过饭四太太劝了丈夫一句。
但慕容四爷眼皮也不掀一下:“不用了。”
他回得很干脆连一分余地不留就好像她的关心是件多余的事。
四太太柳眉轻蹙了下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算了随他去死。她拿起帕子按了按唇角。
听说复国军已经打到宁州这要是一直赢下去没准就要打到洛邑了。
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她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管不爱她的丈夫。
放下帕子四太太站起身拉开椅子往饭厅外去。
慕容四爷垂着头长长叹息。
他面前的饭菜几乎一口未动。
冬日里就算点着炭炉这些菜也冷得飞快。那盆羊肉汤已凝固出雪白的油。
原本滚滚的热气早凉在雪夜里。
慕容四爷坐在桌前听着外头的雪粒子噼里啪啦打在帘栊上。
他的心也发出阵阵嘈杂响声。
洛邑的夜才刚刚降临但已经黑得不见人影。
夜市中小摊子一字排开又收走最终只剩下了一架小推车。白色的烟气在风里飘散车旁一口大锅车前一张东歪西斜的破桌子。
摊主是个老头。
身量不高人也瘦小但动作很麻利。
旁人都收了摊只留下他一个风里便全是那口大锅发出的食物香气。
水一直沸着发出咕都咕都的声音。
他三两下将吃的下了锅。
沸水立即安静下来。
等待馄饨浮起的间隙他悄悄用眼角余光瞟了下桌边的人。
桌子只是张低矮的木头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