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月了秋风凉飒。一袭黑衣的男子站在那边的树木阴翳下专注而沉静地望着池水倒影。
陆启明步子有片刻的停顿后继续向他走去。
秦悦风听到声音转身望过来。
他道:“请你喝酒。”
……
这里正在最好的时候云汐节。
观海城靠近东海但并不紧邻名字里的那个“海”字实则是在说此时天上的浩渺云海。
每年总有这样几日云海自东方的天边尽头往向沿海陆地铺展无边无际清晨与日暮时分会如潮汐一样起伏舒卷极为美丽壮观。这些云海因五行元力的特殊流动而生与寻常云团不同一眼望去非但不觉厚重压抑反而十分清透灵动随阳光不断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晕像是在仙境中了。
在这里居住着的人们享受并喜爱着这样的景色便把这段时间作为节日来庆祝。
陆启明与秦悦风自秦府出来沿着远离中央城主府的方向缓缓走往城南看到一路的人家屋檐角落里皆添起了节日的精巧挂饰楼台处处妆点一新。
街上行人很多有本地人也有从远方慕名而来的客人大都换上了一身映衬节日的祥云纹新衣。有爱美的女子再加一件灵萝锦织的外披色泽朦胧优美眉目顾盼间果真如烟云笼罩好似水墨画中人。再嫌素净的又会在首饰、衣带间配一缕亮色城中处处便不虞单调。
再走着便临了河道。萧鼓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间有歌者婉转吟唱着新旧词牌。云海映照在水面彩舟画楫再行于水上一时间天上人间都难以分辨了。
陆启明与秦悦风收敛气息且就随着人群自然地走走逛逛不疾不徐。偶有对话时只谈周身景物、当下时节。不提其它。
这时候今岁最早一批的柑橘正新近上市就叫作“早红”味甜而色艳。红彤彤的大圆柑橘在街边的摊面上垒成四四方方的小塔形状很讨人喜欢。
两个人转过一条巷子时街角正搭着戏台。
卖糖人一路吹着黄铜皮的五孔短箫音色与方才画舫那边的竹箫很不相同入耳时嘹亮欢快很有精气神。很快引了孩子来卖糖人笑容可掬地停下吹奏一边弯腰道着节日之喜抬手一刀切一刀敲乳白的麦芽糖便落下来。叮叮当当、欢声笑渐远。
烟桥街更繁华一些多才子佳人。北段有处铺子卖茶食果子堂面高大敞阔挂着“采芝斋”的金字招牌。迎街摆着玫瑰云片糕、九制梅皮、冰糖松子和橙糕。陆启明二人经临时恰好与一旁招徕的店伙计面面相对。
伙计一怔迎上前喜道:“秦少爷……”
彼时秦悦风正侧头与陆启明闲聊闻声神色顿时滞住。他僵立片刻却身形一晃就此消失在人群中。再转眼陆启明也随之离去只余那伙计一人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之后陆启明在一处背宅的僻静小巷找到了秦悦风。
男子背靠院墙站着枝叶影子在地上缓缓摇晃墙面潮湿阴凉。他抬手遮住眼睛低声道:“抱歉刚刚我……”
陆启明摇了摇头。
少顷秦悦风重新抬起头来淡笑着叹了口气道:“没事了继续走吧。”
……
二人在酒家坐定时推开窗可以望见不远处极广阔的一片湖水。
陆启明看了一会道:“很像那天咱们刚出来时看到的模样。”
秦悦风略有些出神地点头。
确实是这样。大预言术后他们经过海底浮上来时是那一日的清晨。时风浪平静海面无边无垠抬头可以望见漫天云霞。
秦悦风又回神蹙眉道:“但预言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启明你可还有别的办法?”
他说的仍是陆启明不能看到预言的事。此事说来殊为难解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挠——即便是事后秦悦风通过各种方式告知陆启明预言内容只要一旦被陆启明知道秦悦风就会立刻感应到那些预言开始失效——相当于预言作废。
“我就算了。”陆启明一笑素来如此也就习惯了。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总有种隐约的感觉或许……如果某天我真的能够看到预言了反而不是好事。”
秦悦风便点头。他知道如陆启明这样的修行者这种听上去虚无缥缈的感觉实则是极为敏锐的有时甚至比亲眼所见更加真实。停了片刻秦悦风微笑道:“那便这样反着来——假如某次作了极为糟糕的预言就专门告与你知道那么事情便不会发生了。”
陆启明笑了道:“倒也可以。”
他在心中却是在想那只是平添了不确定性而已却不能保证事情究竟是会变好还是更坏。不过是因为清楚秦悦风的心情罢了。
陆启明道:“这些暂且不提。无论何时你需要动用大预言术的时候来找我便是。”
秦悦风嗯了一声。
仰头再喝了杯酒他忽笑道:“你与林有致最近还联系吗?说起来我记得她当时去黑三角有一半还是受了你的连累。”
“她啊。”陆启明神色有些复杂后还是笑道:“其实后来我与她曾见过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