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气势恢宏、占地巨大的教堂圣所始建于十二世纪那时奥地利的开国家族巴本堡还没有丢掉爵位奥地利仍然处于红白条纹纹章的统治之下。
十二世纪中叶巴本堡家族的奥地利公爵决定修建一座“南德意志无出其右”的教堂北欧工程师设计了奢华的罗曼(罗马)式方殿经过近五十年的建造圣史蒂芬大教堂终于于12、13世纪交替之年落成。
后来大教堂被大火灾所摧毁整栋木质建筑付之一炬这时的奥地利已经不再由巴本堡家族统治新上位的哈布斯堡家族满怀热情地重修了教堂希望它能成为新时代、新气象的标志。
新的圣史蒂芬大教堂不同于原本的罗马风格改以哥特式风格为基准西南两脚各建立起两座哥特尖塔象征哈布斯堡将过往取而代之的勃勃野心。
罗贝尔走下弥撒台联结着尖顶塔的飞扶壁上落满了摇头晃脑的乌鸦它们兴奋地叫着发出惹人生厌的刺耳嘎嘎声然而在座的众人都无心理会。
人们穿着黑衬衣戴着圆顶的黑帽白色的丝带从脖颈耷拉到膝盖伏低着头从教厅中央的纯黑棺椁旁迅速走过在棺盖上放下一朵朵白花。
伊丽莎白夫人跪坐在棺边原本富态的脸庞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用手帕盖住鼻子不住地轻声啜泣。
她的眼球里布满血丝眼袋都是擦拭泪水导致的红印子连带着鼻尖也红了一片。
更多的悼客停留在教厅外的走道里每人手中都攥着一把白花沉重的气氛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不少感性的贵妇人不禁潸然泪下。
多亏阿尔布雷希特生前广布恩义伊丽莎白母子一向在贵族圈子中享有不错的名声哪怕如今被弗雷德里克软禁在宫苑里维也纳仍不乏她的支持者。
何况卢森堡家族好歹是传承了五百年的辉煌家族垄断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接近一百年是名副其实的豪门望族。如今卢森堡家族的男性绝嗣女性成员也尽数凋零(欧洲人出嫁后会改为夫姓贝娅特丽是最后一名未出嫁的的女性成员)宣告彻底灭亡。参加葬礼的贵族无不戚戚焉仿佛看见了自家百年后的命运。
之前提到过天主教的神甫不仅要负责的例行弥撒和节日仪式活动就连日常的婚丧嫁娶也必须经由神甫办理。
平民的婚丧大事自有各地的下级神甫包办而高等贵族的葬礼则必须由主教级别的人物出席。
纵观维也纳没人比罗贝尔更有资格主持这场贵族的葬礼何况于公于私他都有出席的理由。
透过透明的水晶盖罗贝尔清晰地看见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位皮肤苍白的少女没长开的小脸有着格外标致的五官一瞧便知道是位美人胚子。可惜少女的生命永远地停止在了十一岁这一年再也无人有幸瞻仰她女大十八变的模样就像战场阵亡的将士一样少女不会再老去了。
贝娅丽特·冯·迈森·卢森堡一位他素未谋面却屡屡在别人口中听说的女孩。
利奥波德像推销似的疯狂推销连伊丽莎白夫人也暗示把年幼的妹妹托付给罗贝尔的意愿而后者只能报之以苦笑仍以“公教修士不可成婚”为由拦下来所有的婚约请求。
艾伊尼阿斯不止一次嘲笑他死板得像个五十岁的修道院老光棍而现在一切都简单了。
女主角不存在了。
这五天来伊丽莎白为妹妹的夭折伤心欲绝十几次哭晕了过去。
年幼的拉迪斯劳斯还不明白生死的重量他只知道从前最宠他常常带他去禁苑撒欢打滚的好姐姐变得像木头一样怎么推、怎么喊也叫不醒。
小拉迪担忧地望着眼瞅又要大哭一场的母亲不知第几次拽了拽罗贝尔的衣袖:“哥哥姐姐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把姐姐关在大盒子里呀。”
“……”
罗贝尔无语凝噎。
良久他温柔地抚摸起男孩逐渐硬起来的黄发:“因为姐姐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和我们不一样上帝不忍心见她继续在人间受苦赎罪所以提前把姐姐带到身边去了。”
拉迪斯劳斯忽然焦急地喊道:“那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姐姐吗?”
伊丽莎白承受不住内心的悲伤扑在棺盖上呜呜地悲鸣。
“……当然可以只要小拉迪在人间遵循美德远离罪恶等到了上帝呼唤的年纪你就可以和姐姐一起在耶和华身边永远生活下去。”
“真的吗?可是之前在妈妈身边的几个大哥哥说上帝根本不存在……”
“真的相信哥哥上帝是存在的天国也是我们的亲人都会在天国注视凡间的我们终有一日一定会再见的一定。”
罗贝尔伸出小拇指:“不信我们拉钩说谎的要吞一千根针。”
“嗯!”
拉迪斯劳斯稚嫩的手勾住了罗贝尔饱经风霜的小拇指晃了又晃。
一场盛大的葬礼闭幕。逝者长已矣生者仍不得不继续前进。
残酷的世界和有情的凡人假如没有宗教作为最后一根精神支柱要想不麻木的活下去又该由什么取代上帝呢?
疑惑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答案却藏在迷雾之后揭露的希望越发渺小。
公爵暗害十岁小孩贵族阴谋不断兄弟杀戮不止道德遍地沦丧整个世道荒唐得一塌糊涂。而那些自称会扭转世道的理想主义者除了彼此屠杀的地狱却什么也没有搞出来。
罗贝尔不明白他实在不明白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上帝啊你看我们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