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隼见状飞到他的肩膀上愤怒地对头发又叼又啄疯狂扑腾着巴掌大小的翅膀。
“疼疼疼知道了马上把丈夫还你。”罗贝尔吃痛放开了公隼由他爬上肩膀与母隼团聚。
一公一母两只灰背隼亲昵地挤靠着彼此互相梳理羽毛舔舐鸟喙亲热之状犹在人类之上。罗贝尔发自内心地怀疑白袍人有假公肥私的嫌疑有意借他的要求给自己找了只母鸟。
“咕总而言之咕。”
公隼被母隼舔得舒服似神仙两只芝麻粒大小的黑眼珠舒服地眯了起来。
“你要由明转暗咕不能再以‘罗贝尔·诺贝尔’的名义行走大地了咕需要新身份去莱茵兰去莱茵兰、咕咕、咕咕!”
说罢两只自由自在的小鸟飞出窗外盘旋着飞向太阳的方向。
“莱茵兰……”
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名勾起他无限的遐想。
他自作主张地夺取摩拉维亚后弗雷德里克皇帝将“威斯特伐利亚行宫伯爵”的头衔加授予他。行宫伯爵制度消亡多年唯一传承至今的宫伯乃是西部的洛林选帝侯世人因而常称其为“普法尔茨公爵”普法尔茨即行宫伯爵的音译。
历史上完整的威斯特伐利亚公国领曾囊括黑森、莱茵兰、普法尔茨与卢森堡是洛塔林吉亚王国下辖的中央省长期是国王的直辖州。
美茵茨科隆特里尔帝国如今的三大主教会选侯的教区全都属于威斯特伐利亚省将他任命为名义宫伯无疑是在强调皇帝对西部领土的主权。
但也仅仅是“名义上”而已了。
事到如今神圣罗马帝国名存实亡日耳曼人对强大的诸侯国兼并弱邻习以为常西北部的自由市频繁与帝国之外的大国动辄与法兰西国王或丹麦国王暗中勾连借外部力量敲打皇帝逼中央政府承认自由市的商业特权极大损害了皇帝在帝国内部的威信。
斯堪的纳维亚的海盗仍偶尔光顾波罗的海沿岸。百年战争开始前法王的一大爱好就是勾结自由市兴兵入侵打得西方诸侯割地赔款让德国贵族一度享有“法王提款机”的“美誉”。
在封建藩侯契约里采邑贵族享有领地内的采矿权、开垦权、外交权、战争权、司法权乃至少量立法权这同时赋予了领主开战与征税的权力包括地租、家庭税、商品流通税以及商路税。其上级领主在其中也有一份“抽成”作为庇护与承认其统治权的背书。
帝国的所有领主理论上都有向皇帝纳税的义务这在《1356年金玺诏书》里也有明文规定。但宪法存在了一百年皇帝始终解决不了征税问题。就像生活在公元前的中国人一样生活在15世纪的德国人也面临着“礼崩乐坏”的难题。
以上种种问题都令神罗难以作为一个政治实体维持存在。帝国必须团结这是数百个弱小诸侯国存活的要求。皇帝的中央政府不能太弱否则无法从四方侵略者的兵锋下庇护小国。但如果皇帝也加入了恃强凌弱的行列那神罗就失去了“弱者抱团取暖以求存续”的最大政治意义。
奥地利大公的体量恰好处在两大要求之间的范畴。败给波兰军队反倒有益于诸侯支持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继续连任——他们要的就是这样败而不破的帝国。
可以上要求显然悖逆了时代的洪流。
结束了漫长的黑暗中世纪后欧洲人惊奇地发现他们面临了这样一个时代:愚昧的阴霾渐渐消散但继承自基督教与希腊罗马哲学家的逻辑思辨令人类第一次以纯粹理性的角度观察世界。
热气为什么向上?冷气为什么下沉?苹果树的苹果为什么是落地而非飞起?人类皮肤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神秘的结构?无数秘密似乎都在等待人类亲手揭开每个秘密背后似乎都隐藏着翻天覆地的新发现。这是一个令野心勃勃之人兴奋的好时代也是一个令安于现状者恐惧的坏时代。
文艺复兴的时代已经随着三杰的去世逐渐远去随之而带来的新兴人文主义恰似千年前初兴的基督教信仰已经从思想萌芽发展为参天大树根深蒂固地扎入了每个人的大脑。
尼古拉五世教皇与他的前任尤金四世二人虽是教廷首脑但都有大学求学的经历在那里他们接受的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学者完整的思想启蒙阅读的都是古罗马与古希腊学者的思辨哲思与科学观测。
阅读过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哲学典册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的演讲稿以及里维乌斯安德罗尼柯的戏剧和诗歌。文艺复兴主义者耗费百年完成了一场不流血的社会革命将新思想根植于新生之人的大脑借助时间的伟力世代的更替完成了取缔了旧时代的伟业。
每位文艺复兴者都可以挺起胸膛指向那名高高坐在教廷皇位上的罗马教宗说“看呐那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现在每个人都崇尚科学与理性要求神学家以富有逻辑的辩论来证明上帝的存在及历史的必然否则无法获得任何人的赞同与喝彩。人们不再厌恶革新而只纠结于怎样去革新在这样一个变迁进步的大时代“墨守成规”、“不思进取”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勇于开拓未来勇于引领潮流不能等待世界变化而在落伍的恐惧中不情不愿地向前。穆斯林异教徒为他展示了一套完全不同于西方的周密政府系统如果不想被时代洪流抛弃趁早上车才是万全之策。或许在未来专制的好处早晚会被它的坏处压倒变成讨人厌的老古董。或许有一天古希腊城邦那样人人投票决定未来的制度又会取代今天罗贝尔为之奋斗的一切就像江天河告诉他的六百年后根本没几个活着的国王皇帝只有共和国。
但那是未来的事情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潮流嘛。
“我们得主动大步向前就从莱茵兰开始。”
罗贝尔踩着椅子环抱双腿希望与恐惧相伴而生又开始对未来有了期待。
“莱茵河……那儿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呢。”
真是好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