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船舱重归寂静。
伊莎贝尔渐渐被睡意打败。
昨晚她想象了一整晚这家伙重见她时的滑稽表情乐得一整晚睡不着觉最后不得已通了宵。
到下午寂静的多瑙河波光粼粼窗外时不时传入船舱的水手吆喝声山间溪流的飞禽走兽吼叫嘶鸣的噪音都成了助眠的最佳配乐。
“唔……”
渐渐的她并非为了占便宜而是完全被重力推搡着倒在男人的腿上凌乱的长发覆盖着半边红晕染透的侧脸舒服地进入梦乡。
“……我也想午睡来着这下泡汤了。”
罗贝尔嘀咕道。
“话说她刚才说我现在是罗塞尔。”
他那双一直处于半蒙半醒之间的迷离眼瞳倏地亮起。
“对哦。”
他不是罗贝尔·诺贝尔了不是帝国皇帝的宫相不是奥地利的教会领袖也不是一直活在信徒和臣民嘴里“仿佛受天主庇佑般”的青年天才。
束缚着他的恐惧枷锁不愿丧失改变命运的权柄的限制那套身为教会领袖、宗座、主教……种种身份种种负担都在他从罗贝尔摇身一变成为“罗塞尔·德·奥尔良”的一瞬之间荡然无存
——或许是自欺欺人或许还沾点厚颜无耻但他真的不能……不能在这短暂的、成为其他人的、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中享受一段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幸福吗?
毕竟他是罗塞尔。在这段旅程结束前他将暂时也永远地作为罗塞尔伯爵活着。
不知不觉他已然大胆地贴近伊莎贝尔的脸。
轻轻撩起蓬松的长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正经的睡眼平静得像个婴孩比大老爷们士兵的丑陋睡姿美丽一万倍。
伊莎贝尔以前好几次试图用装睡的办法骗他出糗但每次都被他无情拆穿出糗要么恼羞成怒要么夺门而去。
这次确认她一定是睡着了很好非常好完美主义。
他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肩膀柔软得好似一朵尽管隔着一层绸缎裙依然能嗅到轻微的体香看来她也是位不甚虔诚的女孩将教会忌讳洗澡的戒律反手丢进了大西洋。
她好可爱这么多年青春韶华尽付东流依旧陪他玩这场你追我赶的无聊游戏。实话实说他都腻了她居然不腻。
茅坑里长着青苔的石头盘了几年也早油光锃亮。再冷冰冰的铜铁只要放进高压釜里大火收汁早晚也会融化成水。何况他顶多算块木炭虽然黑得像砖头其实一点就着——但凡是个女人就能乱他道心。
“抱歉哈。”
罗贝尔从来不喜欢严肃地给某人道歉就像不喜欢坦坦荡荡地承认错误那就好像输了但他不喜欢输的感觉。在修道院和神学院辩论赛打赢的人才配赢得喜爱的玩具不巧的是他爱的玩具不少年纪越大爱的越多所以一次都不想输。
现在终于哪怕是暂时的……
允许他享受片刻无人知晓的温存吧美丽的蓝色多瑙河引不来上帝的注目耶稣的荣光不曾笼罩人类无法踏足的水面。
天空浮云脚下有水在这里他们都是自由的。
于是他轻轻合上眼睛。
“比克罗米尼叔叔说你在我走后哭鼻子了……”睡梦中的伊莎贝尔忽然冒出一句可怕的梦话接着嘿嘿傻笑起来。
“……艾伊尼阿斯。”
喜悦了没有几分钟抱住女子的娇躯感受他人的温度没有多久罗塞尔就硬了——拳头硬了。
没想到解决了加布里埃拉还有你!
等我回到维也纳就杀了你!
“唔嗯……”
似乎是被罗塞尔的身躯压迫得不太舒服或者是相当舒服伊莎贝尔的身姿转了一圈抬臂环抱住他的脖子继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受着这以往甚少体会的体温他对艾伊尼阿斯的杀意登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般消弭于无形。
他默默反抱了上去没有片刻犹豫。
暂时……暂时不要回去了。
好像去远方漂泊也挺好的越远越好跨过莱茵兰还有勃艮第和巴黎布列塔尼的雷恩郡不列颠的伦敦郡爱尔兰的康诺特郡阿美利加的万里平原跨越大洋日本国的东海道还有天河的故乡同样是一处不错的落脚点。一直向西永远有归处永远未知的探险同伴、歌声、爱情以及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永远幸福。
“要是能一辈子不回维也纳就好了。”
坐在霍夫堡皇宫冷冰冰的王座之上看着恩里克和其余宫廷官员彼此交谈着复杂的税收数字和听都听不懂的时政方针。
他珍爱的美丽未婚妻就坐在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和侍女们其乐融融地谈论着宫廷贵妇间的八卦和丑闻。
但不知道为何弗雷德里克忽然一声喟叹。
“要是能一辈子不回维也纳就好了。”
“这样。”
“就可以在莱茵兰\/匈牙利。”
“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富家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