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衣人年轻时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性子,他每杀一位强敌都会将?当时沾染了?血色的白衣裳给收藏起来,这也是他“血衣人”外号的由来。但等到他临到老了?,生活的磨难让他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只有在拿起剑的时候,他才?会回复到昔日的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楚留香很难再用刚来时的目光去看他。他在薛衣人面前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那在花丛里打滚惊骇的薛笑人,还有后来那位剑意凛冽的姑娘,他竟有些?不敢去看这老人潜藏着无法发泄怒气的眼睛。他不知道如果这位前辈再问起黑衣组织的事,自己应当如何回答。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庄主第一个问起的,却不是他来的时候纠结的问题。
昨日里楚留香与叶青从松鹤楼里飞出去的时候,一整个城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他们,他本来应该想到的,这样一件重大的事,是不可能不会被“爱女情深”的薛衣人知晓的,但他却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到薛衣人盯着他问起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兜兜转转,好像又将?自己带入了初来之时的那种境地……
叶青踏入主堂的时候,薛衣人正在喝茶,楚留香也一样在品茗。他们之间似乎经历过什么,薛衣人的长剑移动了位置,楚留香的衣摆也像是拂过了?尘埃,但他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堂内有些?安静,只听见叶青轻轻的脚步的声音。她看了?一眼楚留香,然后为薛衣人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薛笑人发了疯地要去伤害身边无辜的人,伤了人,见了?血,不得?已,庄里的人将他捆了?起来,正在安抚他。
薛衣人脸一肃,也来不及嘱托叶青些?什么。整个人身体一晃,就从堂上飞快地离开了?。楚留香没有动,他在他身后感叹道:“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没有你,薛前辈很有可能会经历些?什么。”
叶青也笑:“顶多也就孤独一些?吧。”
“唉,”楚留香却道:“为什么有时候,总是最亲近的人会伤人心最深呢?”
“大概是因为错付。”叶青没有避开,她坐在楚留香的对面,淡淡道。
“可是因缘不由人,”楚留香似乎因为薛衣人的事情多了?些?伤感:“这世上有些?关系不是你想要就能要,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
叶青没有理会楚留香突如其来的感?慨,她将目光从薛衣人冷下的茶水中转到了楚留香的面上,她带着?笑意道:“我这一次过来,是为了?寻求你的帮助的。”
楚留香疑惑抬眼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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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最惹人议论的一件事就是,有青衣的女子从南方而下,她一人一剑,独自穿行过这个武林。虽然传说她与薛家庄有所关联,但却又没有任何世家小姐的做派,比起婉约柔美,她举止行迹,都透出一种轻逸的洒脱。
有人叫她“寒霜剑”,因为她出剑很冷很快,没多少人可以抵过她轻轻一招。她也不似有什么目标,只在这大地上随意地行走,遇见向她出手的,随手便返还回去,听闻有高手的所在,也常常上门去拜访。她不一定定要与人分出胜负来,有时连一道的伤口也没有给对手留下,但无论是谁,在与之交手了?过后,都愿意承认自己失败。
一人认输可能有猫腻,但每一位都认输,就只能说明对手的高明。逐渐的,武林人都不自觉地将对方高看一眼,在薛衣人没有否认其与薛家庄的关系的时候,这种高看就成了?一种仰视。叶青不抗拒借用“父亲”的名头,因为她要的是高手间的对决,不是在各种黑暗的心理下派出的一波又一波的暗地里的陷害。
她讨厌麻烦。在上个世界里的时候,她是站在了重重叠叠无数的遮掩的后面,她用计谋用时间去打垮了快活王的快活城,但这个世界不是……她不用担心来自“敌人”的狙击。再继续伪装下去,那也未免太过沉重了?。她不介意歇一趟,过一次自己最初想象过的武侠的生活。
自在随意,身随心动。
楚留香再听见她的名字的时候,是她从黄山之上下来,据说她与黄山世家上的高位者来去七七四十九剑未分胜负……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手中正端着一杯新酿的桃花酒,酒意甘醇清甜沁入心头,他突然哈哈大笑,吓了?他对面的人一大跳。
“你笑什么?”他朋友问他。
“我只是觉着?这江湖似乎也可爱了一些?。”楚留香说出这样一句忽如其来的话。
他的朋友只感觉莫名其妙:“我怎么觉得?……你在过去消失了半年以后,就像是有了?一个什么秘密一样,总是一个人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