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每个白昼来临对她而言都只是另一个黑夜的开始。\\qΒ5。//
齐晚儿睁开眼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她知道在这张舒适的弹簧床正上方是米黄色的浮雕柔和的灯光会从四个角落暖暖地洒落和对面墙角一盏高高的立灯所投谢的水蓝色光芒相互辉映。
水蓝色的床罩水蓝色的窗帘米色的衣柜米色的地毯米色的梳妆台……
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也是她刚刚才熟悉的地方。是她和严寒的新房。
原本父亲坚持要她与严寒婚后住在齐家住在她从小就熟悉的居所为了方便她在屋里任意行动。但她却拒绝了父亲在忙乱的婚礼隔天便与严寒搬入了这间位于市区的高级公寓。
因为她清楚严寒绝不愿意住在齐家那栋位于山区的豪宅接受齐浩天的管束。
他一向就是浪子不是吗?她怎能期待他在婚后为了她选择乖乔待在家里成为那种居家型的男人?何况他们的婚姻有名无实要在父亲面前不停地假装也实在是一件累人的事。
齐晚儿起身摸索着下床在还未来得及将脚踏入一间与卧房相连的浴室前一双手臂抢先扶住了她。
“太太你起来了怎么不叫我呢?”
她侧转头对那个语音焦急的女孩微笑“只是盥洗我一个人应付得来的。
“不行先生说过你对环境还不熟悉要我好好服侍你的。”小宣急忙道“何况你昨晚还感冒了。”
齐晚儿悄悄叹息无力地微笑着“我已经好多了小宣、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我。“
“不行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小宣认真地强调着一面扶她进了浴室帮助她取得牙刷及其他盥洗用具。
齐晚儿无奈地接过、考虑着要不要对这个热心过度的女孩进行抗议但终于还是作罢。
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就算对她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严寒——他就真那么担心她吗?还是单纯地认为她只要没人服侍就什么也做不好?
“先生昨晚有回来吗?”在小宣帮她整理头发的时候她细声问道。
“有可是一大早又出门上班了。”
“是吗?”齐晚儿咬住下唇强忍着想忽视突然窜过心中那段受伤的感觉。
他就那么不想见到她吗?总是在她人睡后才回来却又在她醒前迅速离家。即使回来也从来不到这间名义上该是两人共有的卧房来宁可在别的房间休息。
她明白他们的婚姻只是所谓的契约交易而已但他就连在人前做做样子尽尽作丈夫的义务也懒吗?结婚将近一个月她除了在婚礼当晚和他说过话接下来也只不过偶尔碰过几次面。
就连在新婚当晚他也是在送她后便礼貌地道声晚安一个人睡在房里的沙发上。第二天开始他就经常加班到半夜有几天甚至彻夜未归。
她发现自己忍不住猜想那几个晚上他究竟留宿何处。白洛琳或是丁维安?还是另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不论是哪一个她的心都禁不住一阵强烈的怞痛。
不会是嫉妒她告诉自己这椿婚姻原就是构筑于权宜之下他原就不必对她坚守忠贞。不不会是那种只属于真正妻子的嫉妒感那只是一种——一种自尊受损的感觉而已。
对只是自尊受损因为他竟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整整一个礼拜不见人影。
唉一念及此她顿时又觉得头痛了起来。是感冒的关系吗?身子似乎也微微发起热来。
“要替你戴上耳环搭配项练吗?太太。”小宣问她。
“什么?”齐晚儿一愣明白了小宣意指之后右手不自觉抚过躺在胸前的练坠十年来这条项练从来不曾离开过她的身已经成为某种习惯了她点点头“麻烦你。”
“这副耳环和项练是一套的吧?”
“嗯。不过耳环是最近才有的。”是她的堂姊齐思思为了她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特地定做来送她的。
“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太太”小宣一面替她戴上耳坠一面问道“这个耳环和那个练坠的形状是兰花吗?”
“是素心兰。”
“素心兰?”
“兰花的一种香气很淡很轻。”齐晚儿解释着一面回忆着十五岁那年当黎之鹤送她项练时所说的话。
“晚儿你就像素心兰幽微淡雅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在空谷独自绽放不会给任何人压力也不企图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但任何人只要有幸见到你就一定会被你吸引的。”
这串素心兰项练是她的护身符从那次手术过后就一直习惯性戴着的。她习惯性地轻抚过沁凉的钻石练坠接着才悠悠开口“我想弹琴。”
她想弹琴她需要弹琴。
她需要某种方法来平定纷乱的心绪平定从和他结婚第一天起便从未平复过的心情。
至今她仍然可以清晰地记得那场婚礼的一切细节。
那是场浩大而累人的婚礼参加的宾客将齐家位于山顶的巨宅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齐晚儿弄不清当天她到底点了多少次头敬了多少杯酒唯一确定的是那些陌生的宾客们没一个察觉她看不见。众多赴宴的人让她有一个很好的藉口人们不会要求她记得每一个曾点头为礼的人而严寒在婚宴其间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亦让她的心情大为笃定。
他技巧地带领着她认识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宾客却又不让他们任何一个有机会与她深谈。
那天他的确是将一个新郎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出色。
只是之后却——齐晚儿心一紧滑过琴键的手飞舞得更加狂乱了。
在一阵狂风暴雨地弹奏后琴声忽地逐渐和缓下来狂泻的山洪转成潺潺小溪温婉地低啸着秘密心事。
冷静下来她必须冷静下来这样纷乱不安的情绪简直不像她该有的。
她从来都是悠然沉静不论周遭的一切如何运转如何吵杂她总是能够一个人置身事外静静地享受着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愉悦。
她是素心兰是清幽空谷里的素心兰从来只是悄然独自绽放不理会尘世一切更不该试图吸引任何人注意。
这是个只属于她的静谧世界只有她和她所感受到的一切。
只有她只有凉风徐徐只有悠然回旋的琴音。
齐晚儿闭上眼感受着她只能以其他感官感觉的世界感觉着一段柔和的旋律轻缓地自她指尖下流泄她反覆弹奏着直到陷入恍然的神智被一阵带着讽意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拉回来。
“你琴艺挺不错嘛。
她一怔停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琴键上。“请问你是——”。
“太太这位是丁维安小姐”小宣急迫而充满歉意的声音加入。“我一直要她在客厅等的可是她偏偏……”
她举起一只手“别说了去冲壶茶招待客人吧。”她柔柔地说着。
“是”
待小宣的脚步声消失在琴室外时齐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头转向对面沙发的方向“丁小姐请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丁维安在沙发上坐下一双冰冷的眼睛从未离开过齐晚儿。
“突然来访有何指教呢?”
丁维安不答打量她良久。
不愧是齐浩天的女儿长相、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就是这个女人抢走她一心一意想得到的男人!
直到小宣送上一杯玫瑰花茶放在她面前接着又欠身退下时她才再度开口忍着一阵强烈的妒意“很高兴能有机会来拜访夫人我期待这次会面好久了呢?”
“是吗?”齐晚儿困惑地扬眉。
丁维安逸出一串沙哑的笑声端起玫瑰花茶浅啜一口“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她嗓音轻柔却在隐然不怀好意“我是丁维安。”
“我知道。”
“也就是严寒的旧。”她冷冷加上一句。
“这我也知道。”齐晚儿语气平静。
丁维安轻挑秀眉“是吗?”她再次轻笑“这样正好省得我多费唇舌解释我跟严寒的一切。”
“请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她自绘花瓷杯边缘打量齐晚儿“严夫人难道不好奇严寒当初为什么会来追我吗?”
齐晚儿心一跳但仍强自镇静地耸耸肩“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呢。那也正是严寒之所以娶你的原因。”
“哦?”她依旧语气平淡。
齐晚儿的反应教丁维安沉不住气“为了钱。严寒继承的事业遭遇破产的危机急需一大笔资金——相信你现在也发现这件事了吧?”
“我的确知道这件事。”
“我很同情严夫人”丁维安假意道“相信夫人一定觉得受骗了吧。”
齐晚儿禁不住轻声一笑“我并没有受骗啊。”
“什么意思?”
“我在婚前就知道东亚有财务危机了。”
丁维安俏脸血色尽失“那你还嫁给他?”
“因为我想嫁给他啊。”
“为什么?”丁维安尖声质问。
“这不关你的事吧丁小姐。”
丁维安瞪视她毫无牵动的脸庞突然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意“我或许管不着你为什么想嫁他但我可清楚他为什么娶你。”她洒落一串冰冷的笑声“他是为了钱才娶你的!明白吗?他在玩弄你的感情!”
“我不许你这么说!”齐晚儿的语气忽然冰冷神色凝肃“严寒不是那种会为了钱欺骗女人的男人。”
丁维安迸出一阵更加刺耳的大笑“真不敢相信世上
竟有你这种如此愚蠢的女人!严寒是个浪子不拆不扣的浪子你以为他在乎欺骗女人的感情吗?他曾经亲口告诉我他追我只是为了我的钱!“
“那你为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丁维安瞠目结舌“我对他念念不忘?”
“不是吗?”齐晚儿冷静道“你恨他弃你而娶我所以才会如此挑拨我与他的感情。”
“你——你真以为他对你有感情?”丁维安先是仰首大笑然后一双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眸嘲弄地凝住她“你太天真了!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坏胚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解决他的床伴而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你之前他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你以为自己可以凭哪一点让这个浪子回头?别作梦了!”
齐晚儿全身僵直。
这个女人非如此残酷地提醒她这个事实吗?她当然明白她不会是他感情之所系她当然明白要让一个浪子从此忠于一个女人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她——当然明白他并不爱她。
但她绝不会让这个女人看出她的脆弱“谢谢你的谎言。丁小姐我会谨记在心。”
丁维安不敢相信她竟还能如此平静“你是什么意思?”
“非常感谢你今天特地怞空来访”齐晚儿站起身摆出准备送客的姿态“我想我就不送你了。”
“该死的!”丁维安禁不住冲向她捉住她的肩摇晃着“你是白痴吗?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可不是来建议你什么的”她激动地咬牙切齿“我是来告诉你你嫁的人是一个混蛋天下最该死的混蛋;而选择嫁给他的你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请你放开我!”齐晚儿极力想挣脱她范握住她的手她一个用力旋身不小心绊上了钢琴前的皮椅跌倒在地上。
她挣扎地想站起来却感到右脚踝一阵强烈的剧痛。
看来她的脚是扭伤了。
丁维安翻翻白眼“笨手笨脚的!”她朝齐晚儿伸出一只手“来我扶你。”
但齐晚儿无法确定那只手所在的位近她凌空抓了两、三次。
丁维安不耐烦地瞪她“你在蘑菇什么啊?笨蛋!你看不见我的手吗?”
齐晚儿的手僵在半空中。
丁维安亦猛然一僵她瞪着她忽然雪白的脸颊脑中灵光一现在齐晚儿眼前挥动着手指。
而她毫无反应。
“你真的看不见。”丁维安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发现的一切她喃喃道忽然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原来你是个瞎子是个瞎子!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齐晚儿防备地问。
“难怪你会嫁给严寒难怪严寒会娶你!”丁维安笑得愉悦眼眸闪闪发光“你父亲答应帮助严寒度过难关条件是他必须娶你这个瞎了眼的女人。”她愈想愈兴奋“有意思真有意思。
“请你别胡乱猜测。”虽然齐晚儿无法看丁维安的表情但光听她得意的语音已足够令她心慌意乱。
“可怜的严寒。”丁维安故意让语气充满同情“为了钱竟被迫娶一个瞎了眼的老婆。”
她倒怞一口气觉得她再也无法忍受了。“请你出去。”她语音颤抖。
“怎么?因为你美丽的谎言被揭穿所以感到羞愧了吗?”丁维安毫不留情地嘲弄她“我就说嘛那个浪子哪有可能认真爱上什么女人。”
“请你出去!”她提高嗓音再次下逐客令。
“唷!这么激动。你刚才不是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吗?”
一股掺和着难堪与羞辱的感觉攫住了齐晚儿她深深呼吸拼命忍住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请你离开我的房子。”
“放心吧我就走了。”丁维安笑声高亢得意一直到她离去许久都仿佛在齐晚儿耳边回荡着。
“太太怎么回事?”在她离去后不久小宣跨进琴室一见她跌倒在他便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抢上前扶她“你怎么了?”
“别管我。”她语音沙哑用力甩开女孩的手“我自己来。”
“不行啊太太先生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我说我自己来!”齐晚儿微微扬高语音第一次对女孩如此严厉。
小宣怔了好半晌才想到“我打电话请先生回来。”
“不许告诉他!”她反应迅速在说出口后才惠然发现自己语气过于激动稍稍放缓嗓音“别拿这种小事烦他。”
“太太……”小宣犹疑着仿佛不知道如何是好。
齐晚儿不理会她用双手撑住地面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右脚踝依旧疼痛得丝毫无法动弹。
她深吸一口气“小宣出去。”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