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恐怕熬不过今年。”医生断定。
他呆住了。
那个老是笑嘻嘻乐观得近乎天真让他又气又无可奈何的卫相如居然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一种怪异的痛楚像刀一样划过他的胸口他吸口气想缓和一下那份疼痛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减轻。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听见这种事会让他这么不舒服?几千年来他周遭的人一个个死去他从来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感觉但为什么在得知卫相如的病直他会这样惊惶这样…深受打击?
“来吧请你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免得她又替你担心。”医生扶他走向病床并帮他重新注射点滴。
他没有抗拒静静地躺下努力想从混乱的思绪中找出他原有的条理。
冷静点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卫相如和他没关系她只是个临时聘雇的翻译他没必要想太多就算她的命活不久了那也是她个人的问题。
人嘛总有生死病痛这是常理不可能会像“它”恒存千年他与这一般凡夫俗女是不同的。
再说随著这次工作的结束他和她之间就再无任何瓜葛他们的生命將不会再有交集。
对就是这样别去在意。
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并提醒自己别受这种小事影响可是脑袋好像要和他作对似的他愈是想將她的事摒除在外他的心就愈惊慌愈不想让她干扰到他他的焦虑就愈扩大。
“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她我建议你回去之后找个心脏科权威来替她诊治以你的财势应该不难办到。”医生也是环球保全的特约人员他很清楚高锐这位投资大师的身价和影响力。
“你别搞错了她只是我聘雇的人员她身体有病可不关我的事。”他嘴硬地辩解对医生任意臆测他和卫相如之间的关系而不悦。
“是吗?原来我弄错了我以为卫小姐是你的『好友』因为你看起来似乎相当在乎她。”医生诧异道。
他怔了怔随即恼怒地斥道:“我怎么可能在乎她?我是怕她影响我的行程我得赶紧回台湾去处理我的工作所以请你们快点让她的情况稳定下来。”
“是抱歉那我去忙了。”医生转身走向房门。
“她有什么状况随时向我报告。”他忽道。
“是。”医生点点头开门离开。
医生走后从来不会出神的他居然出神了从来不会发呆的他开始发呆了。
会下会是细菌感染到脑袋去了?否则当务之急明明该思索如何对付锋迅集团可是他却满脑子想的都是卫相如揉抚著他颈子时的那只手。
那只…令他不安却又不想放开的手…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它。
像梦境一样那只救了她的巨犬居然出现在她面前。
“嘿过来。”她没有害怕反而热切地向它伸出手。
它迟疑了几秒才缓缓踱了过来像个移动的黑影来到病床旁直盯著她琥珀的眼瞳中有著不容易察觉的担忧。
“我没事倒是你…枪伤呢?都好了吗?”她看著它语气仍非常虚弱。
它没有回答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咦?你也会皱眉啊!”她惊讶地低呼好笑地道:“和他好像啊…他也常常皱眉好像对整个世界都不屑你们…好像…”
脾气、个性还有骄傲甚至是伤口都一模一样。
她喜欢这只犬像极了高锐的犬…
“什么好像?你在说谁?谁和我很像?”它突然开口说话说人话。
她惊诧地瞪大双眼看著它却发现眼前的犬变成了高锐不是两个影像重叠…
“你…是高锐?”她困惑地喊著他。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高锐哼道。
她眨眨眼又揉揉眼再定眼一看叠影消失刚才还在她床侧的巨犬居然变成了高锐。
“怎么…是你?那只犬呢?”她倏地坐起张望找寻。
“什么犬?”他眉一挑脸色变得怪异。
“就是那只巨大的黑犬啊!那天就是它救了我还为我挨了一枪中弹的位置就和你一样它…它就在我面前…”她急急说著。
“你在作梦啊?在你面前的从刚才就是我。”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不过心里却为她能看出他的原形而暗暗心惊。
“作梦?也许吧…我或许真的在作梦…”她愣了几秒才怅然若失地笑了。
虚软无力的笑容憔悴无神的五官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来是如此柔弱。
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转醒躺在病床上的她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医生差点就要替她开刀但因风险太大还是决定先以葯物控制病情。
幸而她撑了过来否则…
斑锐一想到医生不乐观的预测眉头不禁皱起。
“对了你这么晚了不休宪到我的病房来干嘛啊?”她抬眼看他奇道。
“我…”他顿了一下才解释道:“我睡不著下床走走正好经过这里就顺便来看一下你的情况。”
他怎能让她知道他整整二十四小时都因为担心她的病情而辗转反侧?因为她他破天荒地体认了什么叫做失眠因为她他史无前例地把公事摆一边利用他的人脉去查了她的身家病历更打电话叫赵之亭打听一些心脏科权威的资料
但回报的讯息不但没解除他的烦郁反而更让他忧虑。
他总以为像卫相如这样乐天的人必定是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想到她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在孤儿院住到十八岁后来考上大学才离开独自生活。
她的病是天生的打一出生就跟著她据孤儿院院长说她第一次发病医生就已诊断她最长也只能活到二十五岁。
而今年卫相如正好將满二十五…
“哦只是顺便来看一下啊?从七楼顺到八楼来?”她带点调侃地笑了。这个人哪担心就说担心嘛真不坦率。
他咬牙瞪她看来她已经好多了因为她又开始有力气惹他生气了。
“好了你没事就好我打算后天就回台湾你最好能快点好起来不然我就丢下你自己先回去。”
“后天?这么急迫?那你的伤…”她愣住了。
“我的伤不算什么已经愈合了。”他的复原力向来很强这大概是身为野兽的唯一优点吧!
“真的吗?真的好多了吗?”她看著他绑著绷带的肩膀一脸关心。
“当然我可不像你这么弱不禁风你看好你自己吧!别再给我惹麻烦了。”她那关切的神情让他透不过气来害他莫名地心烦意乱。
“真的很抱歉我本来以为我的病应该没问题的…”她低下头低声道。
“算了只要你在回台湾之前别再给我发病就好。”他吸口气声音不自觉放软。
“不会的我算过命要死也会死在台湾应该不会客死异乡…”她半开著玩笑。
她的玩笑话在他听来却刺耳极了脸色一沉他哼了哼“最好如此。”
说罢他打算回房却在转身时將搁在茶几上的葯袋撞掉葯粒洒了一地。
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葯粒他的胸口又是一紧。
得吃这么多葯才能保住她的命吗?
“我来捡…”她忙道。
“我来。”他按住她蹲下身替她把葯捡起。
她被他难得的体贴弄胡涂了像他这种人会帮人捡东西吗?
呆愕地看著他他那头整齐乌黑的短发近在咫尺她怔怔地联想到巨犬短而黑亮的皮毛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就伸出手轻轻抚揉著他的发丝。
好柔好滑顺…
他一惊猛地抬头。
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缩回手急道:“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想摸摸你你可别生气千万别生气…一
话到一半她猛然发觉他的眼睛闪烁著琥珀色的光芒惊愣地住了口。
斑锐竟有一双和巨犬相似的瞳仁…
一阵诡异的静默出乎她意料高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脾气他只是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著她然后將葯交给她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出去。
她错愕地盯著合上的房门暗想他是怎么了?她做了这么没分寸又没大脑的事他居然没凶她?
好奇怪…
门内她怔愕不解门外高锐却靠在门板上久久无法动弹。
他表面冷静胸口却激荡澎湃因为刚才那一刻他竟然很想就这么將头枕向卫相如的身上继续让她揉抚他的后脑和颈背…
这该死的蠢狗天性!
他对自己摆脱不了的原始渴求感到恼怒更感到害怕不过是一个手势一个不经心的关爱动作他居然就动摇了。
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真的会就此认定了卫相如…
不行!他得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她或许看似无害但却拥有驯服的本事再和她在一起他早晚会失去自我。
吸口气大步走回病房他马上拿起电话拨给他的主治医生。
“是我我打算明天就回台湾至於卫小姐等她状况好一点之后请安排一个医护人员护送她回去一切费用由我支付。”
简单交代完毕他挂上电话有总快刀斩乱麻的解脱感。
没错从现在起他要和卫相如划清界线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如果还想自由自在地活著的话就必须让这个女人彻底从他眼前消失。
他不需要一个主人永远也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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