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在尘埃里孤零零亮着。
当俞适野说出过往真相的时候,温别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做了一件事。
他冲上前?,抱住俞适野,抬手遮住俞适野的眼睛。
他喃喃着:“别看,不要看,不要看……”
不要看那些画面,不要看会让你痛苦的所有事情——
他心中?有无数急迫想要告诉俞适野,可话到了嘴里,就只剩下单薄苍白?的重复。
冰凉的冷意笼罩着他的身体,骨头?咯吱咯吱地?响,泛酸泛疼,一如高烧时候的症状。
但有些时候,越痛苦,越清醒。
当知道真相的刹那,他不受控制的抬手遮住俞适野眼睛的同时,温别玉就理解了俞适野多年来的隐瞒。
我想保护小野。
小野也想保护我。
面对这样?的真相,他不知道是直面现?场,始终将秘密埋藏在心中?的俞适野更可怜,还是远在他方,连真相也不能得知的自己更加可怜。
但他更加清晰地?明白?,这九年里,俞适野究竟为自己做了什么。
哪怕在最无助崩溃的时光中?,哪怕误会让两人相隔千万里,对方的爱始终在。
在他面前?,伫成一堵无言的墙,为他遮风挡雨。
“小野,”他向俞适野索求,“抱抱我,好不好?我有点冷,我很冷,我需要你,需要你抱住我……”
俞适野的回答是环绕在温别玉身上的双臂。
他用力将人抱住,牢牢地?,似乎要将温别玉嵌入自己的身体中?,也好同生共死。
许久许久,俞适野开了口,他已极力压抑,可心中?的彷徨还是从声音里流泻出来:“你怪我吗?”
温别玉摇了头?,并在俞适野再度开口之前?明确告诉他:
“我不怪我,我从未怪你。”
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从未自你身上得到任何负面的东西?,只有温暖,无穷无尽的温暖。
“我这九年,过得没有任何负罪。”
温别玉知道,这是俞适野最想听见的话。
“而?现?在,”他从口袋里拿出奶奶送给他的那枚勋章,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这一趟回来时,他将这枚勋章带上了。他把勋章放在信纸上方,他告诉俞适野,“经过了安德烈和奶奶的事情,我多少能够读懂爷爷当时的想法……小野,是你让我明白?了这些事情,是你让我能够支撑下去。”
“所以,”温别玉告诉俞适野,“不要一个人承担这些,把你身上的重担分我一半,我们一起去看爷爷的信,看爷爷最后想要说的话。”
俞适野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伴随着温别玉的话,他身上承担着的重压似乎真的分出去了一半,分在与他并肩站立的温别玉身上。
他们的关系如此?亲密。
他能明白?温别玉的所思所想,温别玉也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他们承担彼此?的一半生命。
俞适野的目光则落到桌面的信件上,他正要如同温别玉所说的,打开信封,观看信件的时候,温别玉阻止了他。
温别玉告诉俞适野:“爷爷应该把信交给了我父母……这是一封被寄出去的信,我们不要在这里看。小野,我还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看,我们去那里。”
他们拿着信,离开了这里。
俞适野不知道温别玉要带自己去哪里,他跟着温别玉向前?,一路穿行过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直来到小城的山脚,山水汇聚之处。
曾经写生的地?方变了样?。
原本的小池塘填成了个湖泊,湖泊边沿有个小小的码头?,码头?上拴着两支相依相偎的小木船。往远些的地?方,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桂花树后,有道曲曲折折的紫藤长廊,长廊再后,是一栋小小的房子,红顶,黄墙,圆窗,拱门,还有一根细细长长的小烟囱,再搭配一个玻璃阳光房,像是童话故事中?的住所。
这么独特的湖与房,是俞适野曾经的向往。
那些散碎在学生时代,在他和温别玉的交谈之中?,他肆意地?畅想着自己未来生活的地?方,最初那些畅想全是属于?自己的,后来渐渐加入了温别玉。
他们会在湖上钓鱼和划船,会走过开满紫藤的廊道,会在温暖的阳光下,坐在靠垫里打着盹看看书。
林林总总,还有许多许多。
许多连他自己都忘了的细小的愿望,也许只是聊天时候的只言片语,他才说出口便抛诸脑后的愿望,全被另外一个人清晰记录,一点点变成现?实,最终呈现?在他眼前?。
温别玉走上前?,也在将他带入其?中?。
他少年的梦。
他的理想园。
他们并肩坐在长廊底下,阳光抚过廊顶,一道道洒下来,洒在他们膝盖上。
两人将信展开。
阳光下,歪歪扭扭的字迹呈现?视线,那些颤抖的笔画,将爷爷当年的痛苦与艰难,全数留存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