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曾经的将军府变成吴王府之后不禁门匾换了便是门庭规格也扩建了不少。
如今看来更为巍峨气派了。
可萧玉琢瞧着这吴王府的大门却觉得冷冰冰的似乎少了些先前的温暖意味。
也许越靠近天家越靠近那权利的顶峰人情亲情就会越来越淡薄吧?
她放下车窗帘子叫马车直接驶到垂花门。
景延年在内宅主院里躺着她带着菊香几个丫鬟直奔主院。
见到景延年的时候萧玉琢的心才真的是慌了。
那些救景延年回来的人约莫是怕她担心?这才说他情况不甚好吧?
这哪里是不甚好?分明是甚为不好了!
“菊香菊香你快看看他……”萧玉琢的声音都在抖。
她认识景延年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脸色这么苍白的时候。
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脸白如纸不说就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
只觉他是无声无息的就这么闭上眼睛再也不能睁开了……
萧玉琢跪趴在床边脚踏上看着他静默的脸好似自己整颗心都被一只大手给紧紧的揪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修远……你……你还没能见见重午呢……”
“他其实很想爹他总是问我他爹去哪儿了?为什么不陪他玩儿?”
“你送给他那带轮子的小木马他很喜欢每天都要骑上去玩儿。他所有的东西都给长康唯独那小木马他说是他爹给他做的不让任何人碰……”
“修远。你这样子会吓到我会吓到孩子的……修远……”
萧玉琢只觉自己视线里的景延年好似不知不觉就变得模糊朦胧。
好似一点点在离自己远去远的再也抓握不到……
菊香跪坐在一旁垂眸把脉。
她细细诊了脉之后又掀开景延年的眼皮看了看。
她眉头皱的紧紧的。
萧玉琢抬眼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她却抿唇一言不发。
“菊香修远他……到底怎么样?”萧玉琢沉声问道。
“娘子”菊香皱着眉头跪在萧玉琢身边“婢子只能说……尽力一试。”
萧玉琢顿时觉得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
她身子一软梅香竹香连忙上前扶她。
“菊香……”梅香眼瞪菊香好似怨她不说些能安慰萧玉琢的话。
菊香抿抿嘴脸上有几分无奈和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我和儿子回到长安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你遇险难道就是为了更长久的分离么……你甚至都还没见见他抱抱他呢他还在家等着你去看他去陪他玩儿。你说过重午的功夫你要亲自教从三岁起教。他明年就要三岁了呀……”
萧玉琢喃喃自语。
躺在床榻的毫无意识的景延年竟然蠕动了一下嘴。
菊香心细立时察觉了。
她弯身附耳上去“水拿水来。”
景延年的嘴唇苍白无色且很干涸。
她想把水灌入景延年口中。
可是他胸前背后都有伤不宜搬动。
“净手拿干净的帕子来。”菊香吩咐道。
梅香立时取来干净的帕子又洗干净手。
菊香吩咐她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滴在景延年的嘴唇上。
一开始那水都顺着他的嘴角流到玉枕上流进了脖子里。
菊香看了萧玉琢一眼“娘子您继续说说能激起将军意识的话!”
萧玉琢怔了怔连忙抬手抹了抹脸上冰凉的泪水。
她打起精神来絮絮叨叨的跟他讲这一年多在宛城她是怎么过的小重午又有了怎么样的变化他每日成长的趣文很多。
“有段日子我心血来潮还给他写了成长日记记录他日常里的一些趣事虽说都是琐事可我怕自己会忘了也遗憾你不能跟他共同成长错过了他生命里很有趣的时光所以我记了下来就在羊皮纸上已经装订了两册了待你醒了我就拿给你看好不好?”
萧玉琢看着景延年苍白的脸微笑说道。
景延年的嘴唇又动了动像是喃喃说了句“好”。
萧玉琢咬着下唇这会儿激动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菊香在剥去他上衣检查了他胸前背后的伤口在他上身施针。
“失血过多行针可以刺激肝生血。”菊香说道。
萧玉琢不懂但她信得过菊香的医术冲菊香连连点头。
菊香此次行针好似格外的谨慎。
以往看她行针好似武林高手让人眼花缭乱。
可此次她行针却每一针都格外的缓慢轻扎慢捻眯眼细看。
整个行针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萧玉琢说的口干舌燥。
梅香的喂完了整整两碗水。
待她喂到后来的时候景延年已经是自己主动大口的吞咽了。
菊香收好针挺直脊背揉了揉腰。
竹香递上一个帕子给她叫她擦擦额上的细汗。
萧玉琢目光灼灼的看着菊香想问却又有些不敢问。
菊香抿抿唇“我开上一副药煎好了喂将军喝下去若是今晚能醒过来娘子就可安枕无忧了。”
萧玉琢连连点头在桌上亲自铺好了纸张。
只见菊香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炭笔来。
这炭笔还是景延年做好送给她她又分派给身边几个丫鬟的。
菊香拿着那炭笔极为方便的在纸上刷刷刷的写好了药方。
这炭笔不仅干净方便显色也甚是漂亮。
看在眼里捏在手上仿佛都能感觉到景延年那武将粗狂的心思下一颗关切她入微的心。
萧玉琢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立即叫人照方抓药。
吴王府里就备着许多常用的药材。
不多时药已经煎好送过来了。
只是药还有些烫萧玉琢将药放在一旁晾凉。
她则坐在床边紧握着景延年的手。
他的手一向都是温暖而干燥的。
便是隆冬时节他的手也如小小的暖炉一般能给她温暖。
可偏偏这会儿他的手冰凉冰凉好似再不能暖她的手暖她的心。
“修远你快醒过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萧玉琢喃喃说道。
“娘子药差不多了。”梅香说道。
萧玉琢看了看景延年胸前的伤皱眉道:“还是要用帕子沾了药汁么?”
菊香皱眉想了想“那不大好帕子会吸附些药在上头就破坏了一副药的完整性稍微将将军的头垫高一些用勺子小心翼翼的喂下。”
她说着上前端过药“娘子不介意的话婢子来喂……”
菊香舀了一勺药放在唇边吹的时候觉忽觉异样。
萧玉琢亲自垫高了景延年的头。
菊香却猛然道:“这药不对!”
萧玉琢一惊瞪眼看她。
菊香抿了口药呸的一声“药被人动过了!”
萧玉琢脸色当即一变“刚才抓药的煎药的包括送药过来的都是什么人?”
梅香竹香也是一脸的紧张。
竹香道:“抓药的是娘子带来的人可煎药和端药过来的都是将军府的仆从。”
“呵好真好!景将军重伤躺在这里却还有人不想他安宁!让凡是有机会接触这药的人都到前院里去派人盯着他们不许私自离开!重新煎药来从煎药到送过来全部都用咱们自己的人手不可叫他人靠近一步!”萧玉琢冷声吩咐。
竹香梅香应声退下。
萧玉琢喘了口粗气这才转过脸来看着菊香。
“这药里加了断肠草将军本就有外伤且失血过多。”菊香皱眉“若是这药喝下去必受肝肠寸断之苦再不能醒过来了……”
萧玉琢倒吸了一口冷气呵呵的笑起来。竟笑出了眼泪“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见不得他好……他重伤至此还不肯放过他?”
“娘子别急将军定会好起来的任何人都不能伤了娘子和将军不能阻拦娘子和将军在一起。”菊香沉声说道。
萧玉琢抹去脸上的泪目光格外坚定。
她寸步不离的守在景延年身边。
药再煎好菊香亲自尝过无异这才一勺一勺喂给景延年服下。
萧玉琢几乎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守在床边惟恐他醒来之时她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夜色渐渐降临。
萧家的人遣了仆从来催她回去。
直接被竹香带着人给赶走了。
景延年性命危矣但萧玉琢却并没有将他的情况告诉萧家人。
她想要陪在景延年的身边。但并不希望任何人是因为可怜景延年如今的景况!
会同情理解她的人不需要她解释也会支持她。
而那些反对的人即便知道情况不乐观也不会有怜悯之心反而会嘲弄幸灾乐祸。
何必求得他人同情?她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就够了。
夜色愈浓她的心情也愈发紧张。
“菊香……”她喊了菊香。
菊香连忙上前再为景延年诊脉。
这情形已经反复了许多次了。
每次菊香都是都对她说“娘子再等等……”
可这会儿菊香却是脸面一怔侧脸看着景延年。
“怎么样?”萧玉琢问道。
“娘子唤将军试试?”菊香低声说道。
萧玉琢嘴唇抖了抖一声“修远”竟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能喊出来。
倒是眼泪先涌满了眼眶。
“修远。我来看你了。你不是说想我么?怎的我都坐了这么久了你都不睁眼看看我呢?天黑了你再不看我一眼我就走了!再不理你了!”萧玉琢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还说要保护我呢瞧瞧你在床上躺着我在一旁坐着究竟要谁保护谁啊?”
景延年的眼皮颤了颤。
他像是被梦魇罩住的人用尽了意识去挣扎却一时难以挣脱。
“修远重午也很想你呢你再不去看他他真要忘了你这个爹爹了!你亏欠了他太多时光。是谁说要做个好父亲的?”萧玉琢语气有揶揄的味道。
景延年忽而深吸了一口气。
他受了伤的胸膛猛地往下一沉。
萧玉琢摒气看他眼睛不敢眨一下。
只见他像是冲破了什么牢笼更像是溺水的人忽而冲出了水面……
一口气吸得甚长他猛地掀开眼皮。
“玉玉——”他大喊一声声音带着焦灼仓惶带着疲惫嘶哑。
萧玉琢咧嘴笑了眼泪刷得滚下来。
“你醒了!”
景延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喘息之时似乎胸口异常疼痛他抬手想要按住自己的胸口。
萧玉琢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有伤小心。”
他立时收紧手掌将她的手裹在掌心“玉玉再见到你真好!真好!”
两个真好。好似劫后余生好似无比庆幸。
萧玉琢抿唇笑了笑“是啊再见到你真好。”
景延年细细的看着她的脸她的眉眼好似要把刚才错过的这会儿全给补回来一般。
“菊香你快来看看修远醒过来是不是就没事了?”萧玉琢被他盯的不自在这会儿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菊香又诊了脉冲萧玉琢点点头“娘子将军意识清醒血气通畅心神回笼虽身体受创还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但已无性命之忧了。”
萧玉琢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垂眸嘴角禁不住的往上翘。
虽然她这会儿什么也没说脸上灼人眼眸的神色却好似说尽了她的担忧她的庆幸。
景延年紧握住她的手不用她诉什么衷肠她的心意他已经全然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