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杨府里。
裴郎中垂手站在老相国面前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而老相国手里则拿着邸报司刚刊印出来的邸报逐字逐句的一点点翻看等到认真看了一遍之后老相国才把邸报放在了一边然后抬头看着裴元无奈的叹了口气。
“站着做什么坐着说话。”
裴郎中脸色难看他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恩师今日之后学生的名声便全坏了!”
“坏也已经坏了。”
杨敬宗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手上的邸报默默叹了口气:“从前这邸报司初建的时候老夫还不曾把它看在眼里如今看来这东西真是厉害。”
“坏人名声只在反掌之间。”
说到这里老相国突然笑了笑:“那个甘泉书院的后生不可能一辈子在邸报司做个八品官将来他总要从邸报司走出来的他现在可以用邸报坏人名声将来别人也可以用邸报去坏他的名声。”
裴元有些着急他咬牙道:“恩师一个沈毅如何敢这样胡作非为?若不是宫里授意…”
“好了不要再说了。”
杨敬宗微微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老相国看着裴元淡淡的说道:“你记着宫里没有授意。”
裴元自知失言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在忠君的观念里皇帝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这个存在一定是圣明的是不会犯错的是不能被视作敌人的。
如果皇帝不圣明了就是被奸人蒙蔽了如果皇帝犯了错就是身边的奸人干的。
如果皇帝针对某个臣子这个臣子也不能觉得皇帝要跟他为敌而是要把这件事转嫁到皇帝身边的人身上。
比如说邸报司的事情。
朝廷上下是个人都知道邸报司陪皇帝的喉舌是替皇帝说一些皇帝不方便说的话。
而那些被邸报司攻击到的人却不能这么想这些人只能把这些针对自己的事情放在沈毅身上。
除非是要跟皇帝作对。
当然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跟沈毅过不去其实就是间接性的跟皇帝作对不过不管杨敬宗裴元这些人心里怎么想嘴上还是不能把任何事情跟皇帝联系在一起。
不然就很有可能会犯忌讳会出事情。
“事情已经出了。”
杨敬宗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好在只是两个女人传出去最多就是被人当成风流韵事…”
“你…”
老相国叹了口气:“你辞官罢。”
“避避风头。”
裴郎中苦着个脸低头道:“恩师学生也知道此时可以辞官避风头可是陛下分明已经对学生不喜学生辞官之后恐怕今生再没有起复之日了…”
“那也未必。”
老相国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老夫跟你们说过很多次陛下现在这个心思都是因为少年意气曾经先帝也是如此今年两淮我大陈与北齐交兵已经吃了些小亏等再过几年陛下再吃几次亏就会彻底认清楚情况到时候…”
老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笑容洒脱:“老夫这个年纪肯定是没有希望再替朝廷做事了而博之你还有丰德他们几个人将会接过为师的衣钵尤其是你裴博之…”
老相国目光温和:“你精通胡语对北齐很是熟悉在燕都也认识很多人朝廷将来还有很多用得着你的地方。”
裴元长叹了一口气只能默默点头。
“学生…明白了。”
老相国拍了拍裴元的肩膀微笑道:“你就当休息一些时日…”
“如果你实在不甘心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值得去试一试不过这条路虽然有用但是可能会惹恼我们那位年轻的陛下。”
裴元眼睛一亮连忙低头:“请恩师指点。”
“你现在进宫去见太后娘娘。”
听到这句话裴元缩了缩脖子苦着脸说道:“那学生还是上书辞职罢即便求动了太后娘娘也一定会被陛下记恨…”
杨相国呵呵一笑:“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老夫才没有让你去不过这件事还是应该让太后娘娘知情的……”
………………
上午的时候裴元还在相府向杨敬宗诉苦到了下午的时候坤德宫的太后娘娘就派人把皇帝陛下请到了自己的寝宫。
孙太后今年三十四岁她十六七岁就嫁进宫里来近二十年时间并不曾做过什么粗活再加上平日里注意保养这会儿看起来还像个年轻人与长安城里那些二十多岁的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了先帝去后孙太后在宫里主事已经七八年时间了宫外的事情她也能给一些决断性的意见因此这会儿看起来虽然年轻但是眉宇之间自然而然有一股威严气度。
她既是皇帝的嫡母又是皇帝的生母因此就算皇帝在她面前也是老老实实不敢有半点冒犯。
小皇帝老老实实的坐在母亲对面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递在母亲面前陪着笑脸:“母后这是孩儿前两天去鸡鸣寺给您求的香囊寺里的主持亲自开过光的可以祛病辟邪。”
“您戴在身上罢。”
孙太后看了一眼这个香囊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轻声道:“皇儿这几个月去鸡鸣寺去的很勤啊莫不是借着去鸡鸣寺的由头去宫外玩耍了?”
在她眼里皇帝还是个小孩子。
皇帝陛下连忙低头道:“母后孩儿是真心去给您祈福的不敢骗您。”
孙太后没有看自己的儿子而是扭头看向高太监淡淡的说道:“高明?”
高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
“娘娘奴婢可以作证陛下的确是去了鸡鸣寺诚心给娘娘敬香祈福…”
孙太后目光流转没有说话。
皇帝主仆二人在太后面前都是大气不敢出。
片刻之后太后娘娘才主动岔开了话题:“罢了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便不提你出宫的事情了。”
说完这句话太后娘娘从一旁的宫女手里拿过来一份邸报放在皇帝面前她盯着皇帝语气轻柔:“你亲政之后母后便没有再管过外廷的事情是不是?”
皇帝陛下有些心虚连忙低头:“是母后…”
“为娘的是个女子对朝事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是你父皇早逝娘这些年也不会去理会什么政事。”
“好在如履薄冰几年时间终于把祖宗基业完整的交到了你的手里皇儿你亲政这两年时间也总算没有出什么大事情但是这一次的的确确是你做的不对。”
皇帝有些心虚。
“母后孩儿做错了什么还请母后明言孩儿一定改…”
孙太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默默说道:“那礼部的裴元原先是礼部侍郎被你贬官之后依旧兢兢业业的替朝廷办事这一次出使北齐他不仅说动了齐人退兵还结成了秦晋之好…”
“让两国之间得以安生。”
说到这里孙太后看向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孩子你亲政才多长时间?这几年时间最需要稳定等你真正长大成人能够在朝廷里乾纲独断的时候你想要做什么母后都不会过问但是现在人家裴元替朝廷争取到了最起码数年的安生日子…”
“你还让邸报司写这些东西出去是不是有些过河拆桥了?”
小皇帝这才听明白母亲是因为裴元的事情生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眉道:“母后这裴元如果真的一言退齐兵儿臣自然是要好好奖赏他的但是他跟齐人谈成的条件是我大陈给齐人数十万两白银丝绸绢布各数万匹还要给人家送年轻女子过去。”
“名为聘礼实为上贡!”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恶气儿臣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