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高岳捂住了额头他似乎已预见了结局。
果然韩处士离开洋州专门跑到兴州略阳的棉织监司处观察了快一个月详细了解东山羌的女奴们在那里的工作和生活回来后就奋笔疾书写下这本《羌奴吁天录》还找到刘德室说要刊印。
刘德室翻了内容压根不敢答应韩愈等到高岳归来就给了这位兴元话事人看让高岳来做定夺。
“!”高岳匆匆走到衙署正堂的高案前将书稿给展开。
开篇便是兴元某年四月望日余自兴元行至略阳的字样然后这位韩处士就见到了传说里的棉织监司让他惊奇的是这座监司外观上“与坞堡无异壁垒森然”所有的东山女奴们大约从十来岁到三四十岁的都蜗居其中足有千人其房间“如三圄如蜂房”密密地挨着每日寅时刚刚过半她们就被叫起各个蓬头垢面、身骨嶙峋宛若骷髅公然在“监司吏”前换衣服、小解而不知羞耻……
接着韩愈便说整个监司是个宛若衙署的严密组织最顶层的是兴元的大商户萧乂(韩处士在文章里指名道姓)家财百万贯且和官员们“过从甚密”其下每所监司都有个“都知判司”其下有吏多是射士家中人充任监司的四周还有射士的屯所负责警戒弹压云云。
韩愈又揭露这群羌奴多为官府织造棉布她们和普通的棉户不同唐人棉户们可自由种田既有人户也有射士收棉后以合适价钱卖给监司监司便逼着这群东山女奴没日没夜地织造把棉变成布还要提花印染再贩售天下四方却只给她们吃粥还是那种掺了糠的粥“余目不忍睹尤其惨然。”
韩愈还测算了下一个羌族女奴一年连米带糠所食不过区区四石粟米而已(军卒的口分粮一年都有十二石)但她所被榨取的价值通过各种花纹色彩的棉布体现出来足有十二贯钱到十五贯钱就拿兴州略阳一处的棉织监司而言每年就能获取一万三四千贯的利入。而整个兴元和凤翔这样的监司不下七处分别为略阳、凤池、扶风、南由、普润和麟游也即是说一年光是这七个监司就能带来十余万贯的利入萧乂这样的商户分润六成军府分润四成——更何况不单单是棉织还有铁、盐、芸薹油等产业都大量使用羌奴肆意压榨却不问他们的死活可以说兴元、凤翔每年在正税所得外光是从羌奴身上便能盘剥出二十万贯的利益。
“周身棉缕参差无数著之不可谓不熨帖然织奴夙兴夜寐佝偻机前受四苦终身何为四苦?饥、寒、虐、病是也。”韩愈写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他在洋州看到贺摩云饲养竹狸的情景说这群竹狸的脚被捆住整天就是在那里吃竹子吃竹子饲户看他们胖了就一提然后肉、皮毛都被卖出去可好歹竹狸在丧身前还能吃饱竹子饲户还会担心它们中暑与否。然则这样饲养和被饲养的关系到了唐人和羌奴间连最后一丝的温情也荡然无存了。
“嗟乎向者国风有硕鼠之讥余则唯恐兴元且有盗跖之变。”韩愈在最终在文末如此警告着“上位者”。
读完后高岳背脊上是汗可头顶上却冒着烟火把书稿往案上一扔。
刘德室、贺摩云莫不惊得退在一旁。
“把韩四给我唤来我看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这小子喂得太饱了!”高岳心想你居然还想把这书稿给刊印出去?
从郑絪到你韩四一个个都给我难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