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半疯了。
皇寺中,她被单独圈禁在一处小院,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话。
无边的孤寂让她只能自言自语,她甚至开始说自己前世的一些事。
此刻,她才怀念起现代的好。
那里人人平等,虽然也有一些有权有势的阶级,但不像古代,人的性命掌握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高兴的时候你是掌上明珠,不高兴的时候连猪狗都不如。
若不是不想留下残害骨肉之名,或许此刻的司念早是一捧灰了。
她早已忘了穆卿的模样,也忘了对贺兰婳的嫉恨,忘了曾经的公主荣华,司念呆呆地用头撞着墙,喃喃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可惜,家,早已回不去了。
随着姽婳封王旨意一起发往边关的,还有戚北野的元帅一职的兵符和圣旨。
十多年了,朝廷终于给了戚北野一个名正言顺。
可戚北野拒绝了这道旨意。
他以自己在战场上伤了根本,日后不能再带兵出征为由,正式卸甲。
西陵心腹大患已除,戚北野明白,边关不需要那么多士兵了。
此刻陛下念及昔日旧交,愿意给自己主帅之名,但长久以往,矛盾还是会爆发。
届时,西凉铁骑和贺兰军,陛下会面临取舍,他也会。
不如自己如今卸掉主帅之职,还能靠着此时军功,为自己的兄弟们谋了一条后路。
司南明白么?他自然明白。
他更明白,戚北野的另一重目的是什么。
朔方城那位,如今婚事尚未定。
若戚北野仍是西凉主帅,那他们注定不可能。
长叹一口气,司南准了戚北野的奏呈。
就当成全自己的一对朋友吧。
司南将那暗暗的一丝不甘和怅然藏入心底。
他是皇帝,三宫六院,子嗣绵延,才是江山之福。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能藏在心里,一辈子不会道出。
新帝登基第三年,朔方城的昭勇亲王迎娶了夫婿,听说是一位极为俊秀漂亮的男子。
有时,朔方城的百姓会看到王爷牵着自家“王妃”的手在城中散步,郎才女貌,天生绝配。
大家本还以为这位男王妃是一个娇弱的花瓶。
直到有一年,王爷带兵出征,有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叛军来偷袭朔方,结果这位柔弱的“王妃”,居然带着朔方城的三千守兵,干脆利落将敌人打败,全程快得百姓们都还没来得及害怕。
姽婳这一世,最后还是选择了戚北野。
他或许不是最适合贺兰家的人,但却是最懂她的人。
他们二人相伴四十余载,同日病逝,葬于朔方。
死后,贺兰婳的牌位,被供奉于麒麟阁内,天子亲自拜祭,天下为之默哀。
贺兰婳这个名字,写于大祈史册,她背后的贺兰家,荣光一百六十余载,出过三十七位将军,是史书传唱的世家传奇。
然而再强大的王朝,也会走向衰败和灭亡。
后来,大祈亡国,江山又有了新的主宰。
人们在皇宫内发现一处夹室,门钥封闭甚严。
听闻唯太庙祭祀和新天子即位时方可启封。
这位新主宰命人破开其门,只见夹室内唯有一石碑,上刻誓词:
贺兰家子孙若有罪,除谋逆叛国大罪外,不得加极刑,亦不得连坐支属,大祈世代子孙,当铭记贺兰家护国功勋,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那是司南对朋友的承诺。
他用一生践诺,也将这份承诺,留给了子孙后世。
大祈会消失。
但历史,会铭记这个时代,铭记属于他们的传奇一生。
度过时空乱流的混乱,当姽婳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对看起来家境不错的中年男女。
“婳婳,这份捐献手术同意书,你签了不会吃亏的。爸爸妈妈会把家里所有的资产都留给你,而且你如今也要和越泽订婚了,越家资产雄厚,就算手术后你可能身体上会差一点点,可越家还能让你吃苦不成?”
女子迫不及待地将那封薄薄的纸推向姽婳,那模样,恨不得抓住姽婳的手让她签字。
而一旁的男子也在点头附和。
“是呀,婳婳,你马上就是越家的少奶奶了,你妹妹她还小,从小身体又不好,你就当可怜可怜她吧。”
姽婳微微皱眉,这是原主的父母?
说的这是人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