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怒气本就被俞定延等人围观掉了一大半，此刻连卢正信也见不上，卢景焕再也支棱不起来，重新变回了那个很好说话的乖乖仔。
和朴振英谈了接近一个小时后，他一脸错愕地看向对方。
“这……就是JYP娱乐能给到的条件？”
朴振英连忙道：“比例方面还有得商量的，我们真的很有诚意！”
见卢景焕表情没有变化，他马上又道：“除了比例，其他的也可以谈！都，都可以再谈的！”
卢景焕止住对方的话，“我再看一下合同吧，社长。”
“嘿……这么生分干嘛。”朴振英相当自来熟，“叫叔叔就行，我和你爸这么铁的关系！”
卢景焕面色一沉，没有搭茬，自顾自地看着朴振英递过来的各种文件。
陆景桓在小黑屋里吃着爆米花看戏，“怎么啦，对JYP提供的待遇不满意？”
卢景焕还是没搭腔。
怎么可能不满意……JYP光给出的分成比例，就比S.M高到不知道哪里去。
而且他们还承诺，会给予艺人高度的自主权，路涣二人有权对所有商业活动提出意见，并且可以和公司团队共同制定后续的发展方向和侧重点。
除此之外，时间上的弹性也高很多，S.M给出的是五年约，JYP给出的是三年约，完全是两个概念。
两人最近也接触了不少公司，大公司小公司、影视方向的也有，但论待遇，没有任何一家及得上JYP。
但是……
见卢景焕一脸纠结的样子，陆景桓就知道“但是”在哪。
但是JYP，是由卢正信说了算的JYP。
如果可以，卢景焕这家伙是万万不想和JYP扯上关系的。
他跟自己亲生父亲的恩怨太深了，即使是眼前的这些利益也没办法化解。
怎么可能化解。
站在卢景焕的角度，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卢正信和解。
绝对不会，发生了任何事都不会。
只要是和卢正信有关的，再优渥的待遇他都不稀罕看一眼。
他还在这里纠结的原因很简单。
现在的他代表不了自己，他只是人气艺人路涣的一部分，甚至都不在主导地位。
严格意义上他做不了主。
即使做得了主，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否定掉JYP的合作。
没有陆景桓，他现在估计也就几斤重，怎么好意思凭自己的喜好就自作主张。
“除非JYP提供最好的待遇，不然我们绝对不选择。”
自己说过的话历历在目，卢景焕想了半天，不认为有什么充分理由可以拒绝这份合约。
“哥……”叹了口气，他缓缓抬头。
“那咱们，还是签……”
“让我再说两句怎么样？”陆景桓打断了他。
“……我没打算违背你。”
“我知道。”陆景桓摆手，“让我说完。”
卢景焕点头，然后朝一脸紧张盯着自己的朴振英笑笑，“社长nim，卫生间在哪？”
拒绝让朴振英亲自送上马桶，他把隔间门锁上。
“哥你说。”
陆景桓清了清嗓子，“我没有纠正你想法的意思。
“但站在我的角度，确实觉得你和你爸有很深的误会。”
误会两个词，让卢景焕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你老妈是个垃圾人——这没什么什么好说的，现实生活中我就没见过比你妈还恶劣的人：为了减少生活负担，就把那么小的孩子送到首尔当练习生，有时候甚至朝你要公司发的那么一点生活补贴。
“你在YG当练习生的时候，还要边打工边给家里寄钱，就算是进了军队，少得可怜的补助你妈也好意思要，完全没管过你的死活。
“你退伍后被公司辞退，跟你妈说起这个事，她第一反应不是担心你的未来怎么办，是抱怨你怎么那么没用，怎么耗了几年还没一点出息。
“你说还想当idol，她说了跟你爸一样的话，让你还不如回釜山卖鱼，至少能养活家里人。
“你拒绝了之后她破口大骂，甚至说如果你再不找一份工作，再不往家里寄钱，她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陆景桓顿了顿，“事实上在你自尽前，她也确实和你断绝了母子关系……老实说，如果我妈是这样的话，我倒挺庆幸她把我扔下了。
“但你爸，其实真没你想象中那么坏。”
卢景焕脸色已经很不好，但陆景桓还是硬着头皮在说。
有的事其实就是得反复反刍，才能达到类似于脱敏的效果。
只反刍也是逃避，压根不去想也是逃避，只有正视事实，并且大步往前走，才有痊愈的可能。
“因为觉得他是抛弃你了，所以你一直拒绝和他沟通。
“每次他打电话过来确认情况，你都不说实话，既没说你妈把生活费都拿去输了个精光，也没说你是为了早点挣钱才去做练习生。
“在当时的你爸看来，你就是个不好好念书，然后做什么明星白日梦的混小子而已。
“他确实和你沟通时语气生硬，说话也不太好听，从来没夸奖过你赞扬过你。你从S.M离开他没少说风凉话，你被YG辞退他更是气得跳脚。
“他完全不会做一个父亲，即使是作为一个长辈都不合格。”
陆景桓认可这方面的观点，“但我觉得他并不是不爱你，不关心你的。”
短暂犹豫了一下，他继续道：“在你昏迷期间，我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时候，偶然找到了房子的房屋所有权证（半岛名称）……
“这房子其实不是Noze亲故家的闲置房，就是你爸的。
“我猜你爸可能是为了怄气，或者怕你不接受，所以让Noze撒了谎。
“你爸是说过“滚回釜山卖鱼”之类的话，但我替你处理邮箱文件的时候，有收到过JYP发来的试镜邀请，希望你去JYP做练习生。
“我想这里面应该也有你爸的示意。”
陆景桓带着他捋清这些，“刚才朴振英不也随口说了吗，‘要是那时候你就来JYP，多好。’”
卢景焕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刚才朴振英的话是这个意思。
陆景桓试着说服他。
“一直到你妈妈开口说断绝母子关系的时候，你才真正对这段家庭关系绝望，了解到你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对她的认知在此之前一直是有误差的，但受到她的影响，你对卢正信好像也存在误解。
“他并不好，但可能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差。”
说到这，陆景桓摊了摊手，“能够忍一个好吃懒做的女赌鬼那么多年才离婚，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人。”
“……”眼见又说回母亲的事，卢景焕没忍住，扶着额头半天缓不过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比起卢正信，母亲才是带给他更多伤害的那一个。
他也正是意识到这个，才会在那时候格外绝望。
陆景桓把对方换进小黑屋缓缓，在镜子前好好洗了把脸，才走出卫生间。
“你再好好捋一捋吧，不着急，反正JYP多半是愿意等的。”
他笑了笑，“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