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师父还在午睡,我一个人坐在客厅。
进来一个男人,穿一件黑呢大衣,棕色长裤,脚下穿一双宽头皮鞋,一副阔佬样子。他用居高临下的口气问道:“你师父在家吗?”
“还没起床。”
“哦,”他用一种瞧不起人的眼神扫了我一下。
我不想搭理这号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那种书读得少,钱赚得多的暴发户。
他以为我应该泡茶,或者赶快去催师父起床。
我偏不。坐在那儿读书,目不斜视。
“他要睡多久?”
“不知道。”
男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想走,又觉得不能白来一趟。
这时,师父终于出现了。
男人讪笑道:“大师是几点上班?”
师父一笑:“没个定准。”
“哦,不愁钱。”
“钱赚不尽,养家糊口即可。”
男人抽出一支烟递给师父。
师父摇摇头,表示不吸烟。
男人把烟叼在嘴里,掏出一个银子做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窜起老高——那样子是从港片里学来的。
师父坐定,望着男子。
男子说道:“大师,我想给我父母建个生人墓(人未死,先建好墓穴),请你看个好日子。”
师父冷笑一声,反问道:“看个好日子?”
男子不以为然:“对啊,看个好日子动工嘛。”
师父再冷笑一声说:“你不孝顺,想要你父母早点死?”
男子懵了,问道:“难道要看个差日子?”
师父缓缓道:“不是看个好日子,也不是看个差日子,而看个空日子。”
空日子?连我也是第一回听到师父说这个新名词。
师父盯着男子,一字一句地教训他:“空,空置的空,懂吗?那生人墓空置得越久,你父母就活得越长。”
男子被师父训了几句,老实多了:“大师啊,你教导得好,我只晓得赚钱,书读得少。请原谅我啦。”
师父半闭着眼睛,手指轮轮,念念有词:“金木相伐,中空一日,本月25号。”
肥佬掏出一叠票子,说道:“教导费,大师请收下。”
师父对我翘翘嘴,我接过。
男子走了。我数数,二千。
师父没什么惊人奇的,说道:“这种人,他愿意数一千,就收一千,愿意数一万,就收一万。”
师徒俩谈兴正浓。这时,进来一位女子,长发披肩,穿着时尚。个子高挑,模样俊秀。
一看就是个没结婚的姑娘。我说:“请坐。你要……”
女子冲师父和我笑笑:
“大师,我想开个店,但是没想好做什么生意,请您测个字,看我做哪一行会赚钱?说完,拍拍胸口,好像走累了似的,朝我一笑:小师傅,讨口水喝嘛。”
对来测字的,一般不泡茶。即使泡茶,也是用一次性杯子,我冲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她冲我一笑:“谢谢”。说完望着师父。
师父还是招牌微笑,永远处惊不变的样子,说:写个字。
我把纸笔一推:“写这上面。”
女子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个“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