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离开乌乡,这块地方真正让我眷恋的人不多。唯有师父让我铭心刻骨。我打了电话给他,先问过近段的情况。
他说家中尚属平安,反正欠这么多的钱,一下也还不清。,儿子只好破产,现在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我向他说了由老萧引荐,将去上州发展的前前后后。
他听了很高兴,叮嘱了我一些注意事项。我边听边热泪盈眶。师父处在那样的环境,还想着我的事。
我说:“我曾经说过,我为您养老,现在,我能独立了,我每个月给你打两万块钱作为生活费吧。”
师父在那头说:“不必,真的不必,我也渐渐走出心里苦闷期,准备在这边重操旧业,找个门面,做些生意。”
我心中一酸,曾经住着别墅,坐等人家上门的大师,找个门面是何等的天壤之别啊。
人们都不认识他,不了解他。快七十岁的人了,又要从头开始人生。生活真是太残酷了。
我说:“您能挣钱,我完全相信,不过,您一定要换个地方,如果熟悉您情况的人,知道您儿子的处境,就不一定相信。您两老搬到上海去吧。到丽姐那儿才好开展业务。”
师父听了,说道:“你说的也是。可是这边离不开人。”
我说:“那就让师母留在深圳,您去上海。”
他说:“这也是一个主意。”
师徒俩又说了许多话才挂机。
打完电话,我想,师父若去上海,门面挺贵。原来准备打两万是做生活费,开门面可要钱。我这个月就要工资了,又不要买车。干脆给他打十万。
我又打了电话过去,把我的想法说了,师父叹息一声,说道:“山红,让我说什么呢?”
我声音有点哽咽:“我有今天,全靠您,只是我今天的能力还小。”
挂了电话,我给师父转了钱。
接下来,我开始拜访邓总、肖立明,宋会长、明局长、西坡先生,打电话告诉陈二爷,约冬子、忆桐吃顿饭。听到的都是一片祝贺声。
最后,我去了悠然居,大约两年没去过了。走进院子,等于走进菜园子,踏着中间那条熟悉的石板路,走进客厅。
兰心妈正在扫地,猛地抬头看见我,朝我警惕地望了望。我喊她一声舅妈,她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我说:“看看,毕竟在这儿呆了四五年。”
“看看?”
“对,我就看看。”
我不理她,走进书房,倒是没变。走进后院,就简单不像个样子了,天井里搭了一个塑料棚。
“这是做什么呢?”
“做蘑菇。”
“哦,那舅舅不在家啊?”
“卖蘑菇去了。”
我不再问了,转身就走。兰心妈叫住我:“哎,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嘛,舅舅,舅妈的叫得甜。”
“没什么事,就看看。”
我刚出门,看见那辆熟悉的路虎车,兰心爹正在后尾箱搬下剩下的蘑菇。我已经不感到惊奇了。
在直起腰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我。我叫了一声舅舅。他几乎不相信似的,突然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到这边?”
“我要离开乌乡,到外面去做事,也许以后来看这院子的机会少了。所以过来看看。”说完,递了一支烟给他。
他在衣服上擦擦手,接过烟,点燃抽了起来。半天才说:“师父不在,我也知道你过得不太称心如意,离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