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苍，你这是什么意思！前面的封口费一千万，现在让你说一下发动机爆炸的原因，也是一千万，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天底下还有这么好拿钱的活？”
就算是李荣显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商人也觉得徐苍的吃相实在是过于难看了。这一来一回的，汗都没出就能拿到拢共两千万，这简直就是在抢钱，徐苍竟然还不知足。
然而，徐苍是看得清楚自己手中所握着的东西的份量的，他对李荣显的质问也没有反驳，而是云淡风轻地笑道：“你要不要去问问你们上司，现在空客停飞一天，损失够不够一千万？”
光是一个国内市场，由于适航证被暂停，就有上百架空客320趴在机坪上晒太阳，而后续因为型别认可证也一同被暂用，后面应该交付的新飞机根本过不了海关，全都积压在津门机场。
都不说机场的停机费了，再等上一段时间，错过了交付时间，将会有大批订单违约，那违约金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别看现在损失的都是航空公司，与空客的赔偿事宜看似还在扯皮之中。那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事件调查结论没有出来的前提上，一旦最后证明是飞机本身的问题，那空客将毫无疑问地在仲裁在输得一败涂地。
虽说现在调查进度受阻，可局方将出事飞机前期所有的维护记录都调出来了。记录显示，在国大航空以及短暂的山航服役时期，维护程序上并没有问题。
当然了，记录是人写的，也不能排除人为造假的可能性。可毕竟事关飞机安全，很少有航司会在飞机维护上做手脚，这要是出了事，自己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因而，从文件记录上，暂时没有发现维护上的问题，那就不得不考虑到飞机本身便存在缺陷了。而且根据空客总部技术部门在得知一些事件细节后的推断，他们也倾向于认为一号发动机爆炸并非维护上的问题，真的有可能发动机本身的问题。
一个存在，且概率不低的可能性，这可是让空客总部相当难受了。现在每一架空客320的停飞所衍生出来的损失，最后都有可能是是要空客自身来承担。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徐苍刚才所说的一天损失一千万，可能还是比较保守的估计。
李荣显牙关紧咬，他仔细地打量着徐苍的面容，以他看人的经验来说，除非徐苍真就是那种精于世故，极度精通控制情绪的老手，那从目前徐苍表现出来的神态语气来看，徐苍很有可能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知道发动机爆炸的原因！
“你为什么知道事故原因，你明明就没有参与调查，就凭着一道你觉得的发动机传动轴崩断的声音？”
虽然说从直觉上来判断，他觉得徐苍不该是骗人的。在海坝之上亲眼目睹了徐苍那惊世骇俗的手段，李荣显在徐苍面前再也没有任何心理优势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说上两句话，气势都得弱上几分。
然而，徐苍却懒得跟李荣显解释，只是略带戏谑地说道：“这件事你要是不愿意，后面咱们就等等，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等，看谁耗得过谁。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倒是要跟你打听一下。”
李荣显很是警惕，此刻阳光在徐苍的脸上投下来阴影，这样的徐苍看上去总让他感觉到一种自己宛如猎物的不适感。
不过，李荣显还是问道：“你要打听什么？”
徐苍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就跟头顶上那颗播撒下温暖的太阳似的，他啧了下嘴，有些期待地凑近过去：“你们空客总部跟EASA那边关系好不好？”
“嗯？”李荣显不是很想得通徐苍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不过还是相当迅速地回答了，因为也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秘密：“还不错啊。EASA的前身联合航空局JAA的主要事务之一就是协调各国在航空器上面的研发，也就是我们空客......”
“我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跟飞机研制的那一部分，而是人员管理，比如说是空勤人员资质......”
EASA欧洲联合航空局那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组织，其职责包括起草相关航空条例，为航空器颁发运行证件，同时也囊括了民航营运人的运行规范和飞行人员执照标准的制定。当然，它也会协调各国在航空器研制上的关系，其中空客就是服务的重要对象。
因而，空客公司跟EASA的某些部门交往密切那是顺理成章的。然而，徐苍并不关心EASA的飞机研制部门，而是更在意人员管理部门。
李荣显越来越糊涂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也没有EASA执照啊，什么意思？”
说实话，李荣显真的是猜不透徐苍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仿佛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你先别管我为什么，你就说说如果涉及人员资质的授予或者审查，这类部门你们有影响力吗？”
“这个.......就不太好说了。”李荣显倒不是没有隐瞒：“营运人和飞行人员的管理部门我们联系并不多。”
徐苍急忙追问：“EASA的那些部门里英航和法航的话语权很强吧？”
“这倒是的。”李荣显瞧着徐苍的样子越发不解：“徐苍，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申请国际民航组织专员的资质，我听说今年会是EASA那边审查CAAC推荐的人员。所以，我希望保证万无一失，将EASA的审查风险全部杜绝。”
李荣显这才算是明白过来徐苍的想法：“看起来你这是势在必得啊。”
说着，李荣显略带诱惑地说道：“徐苍，如果你愿意告知我们发动机爆炸的原因。除了那一千万的酬谢，国际民航组织专员的事情我们一并帮你办了，如何？”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徐苍笑得那是一个前仰后翻，他张开双臂将手搭在椅背上，显得很是放松：“李荣显，我只是嫌麻烦。没有你们，我一样能获得ICAO专员的资质，你也配拿这东西来威胁我？”
李荣显看徐苍这讥讽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是打错了算盘，只得干笑道：“英航和法航在EASA里确实有很强的话语权，如果这两家航司授意，EASA的审查的确不难。”
“你们空客总部跟法航关系应该不错吧？”徐苍随意问道：“跟英航关系不怎么样？”
李荣显点点头：“对的！”
这其中有些地理原因，也有些历史原因。空客是由欧洲宇航防务集团EADS持有最大股份，接近于全资子公司。而欧洲宇航防务集团则是由法宇航，德国DASA以及西班牙航空制造公司CASA合资而成。其中DASA即戴勒姆宇航公司，其名下的民用产业涉及了商用车领域，即著名的奔驰品牌。
由此可见，欧洲宇航防务集团是由法，德，西牵头的，跟英方没有关系。虽说后续英方也参与起来，但毕竟是后来者。因而，空客总部设在了法国的图卢兹，这就代表法国对空客的掌控力其实更强。
还有就是英法之间本来就关系一般，除了最近几十年，其余时间不是在相互打仗就是在相互打仗的路上，从官方到民间相看两厌。
没有一点儿努力，想让英航和法航合作同一件事，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是英法合作研制的协和式飞机，光是一个其名称应该按照法语习惯写作Concorde，还是按照英语的Concord。光是一个字母e，就让两国争论许久了，由此可见，两国关系的复杂性。
这倒是跟徐苍起初的认知是一致的，法航容易搞定一些，英航就得自己来了。
“徐先生，如果只是为了ICAO专员的审查，我们可以帮徐先生说通法航那边，无偿的。可如果是英航那边，那即便是我们也要花大力气，不可能随意答应的。”李荣显这时候也收起来那这事儿个徐苍做交易的念头。
一个ICAO专员的资格在这场交易中确实也仅仅能作为赠品的地位了。不过，这也仅限于影响法航，任何关系到英航的努力就绝对不是能用赠品定义了。
徐苍看李荣显那紧张认真的样子都给笑了。空客的确可以比较容易地对法航施加影响，但是其影响力延伸到英吉利海峡对面，那真是微乎其微了。
“我知道了！英航那边我会看着办的。”
那么看起来，自己似乎真的要解决一下不列颠大空难了。讲道理，自己承担了那一点点生命危险去解决一场空难，英航对自己感激涕零一番应该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徐苍知晓不列颠大空难的事故原因的前提上。不是说所有空难都能找到明确的原因的，而恰好不列颠大空难的事故原因比较明确，而且是相对好处置的，徐苍如果去解决的话，所承担的风险还是比较小的。
虽说不晓得徐苍有什么关系可以影响到英航的决策，李荣显这边也没什么想要探知的欲望，他反倒是关心另外一件事：“徐先生，如果你对一千万的酬谢不满意，那你理想的条件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说出来听一听，我回去也可以跟上面讨论一下。”
“这样啊。”徐苍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终于是进入主题了：“你是空客亚太区的负责人，想必也应该知道津门空客组装总厂的项目吧？”
“津门空客组装总厂？”李荣显搜肠刮肚一番，终于是在记忆的角落里想起来这个项目名称：“徐先生，你提这个搁置的项目干什么？”
徐苍目光陡然凝实：“你给我交个底，你们打算将这个项目拖到什么时候？”
李荣显被徐苍猛然变化的气质惊住了，他略带慌乱地说道：“等你们国内的市场份额增长到我们客户中的前三位。那时候，你们才有足够的资格承接我们的组装业务。徐苍，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就算是放在一些发达国家都是优质项目，没有足够的利益，我们不可能放给你们的，这就是现实。”
李荣显已经比较委婉地进行解释了，可落到徐苍耳朵里还是相当刺耳。不过，徐苍也不是那一腔血勇的人了，西方国家对自家的技术封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是飞机制造业中相对低端的组装技术转让也慎之又慎。
因为他们知道脚下大地的国家只是在最近一百多年沉睡起来了，可雄狮不会永远沉睡，他终会找回自己曾经的地位的。
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屡见不鲜，尤其是教会了一位曾经的王者，没有丰厚的利润驱动，他们绝对不会同意技术转让的。
直到发展成为全世界前三的市场，那产出的利润才足够让技术转让的可能性到达可以实现的地步。
徐苍理解这个内在逻辑，他的情绪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问道：“以你们的预计，这个时间会是多久？”
“若是按照之前的估计，至少需要十年以上。不过，近期你们国家计划放开民航管制，我们预计你们的民航会出现一波爆炸式的增长，估计五到六年吧。”
听到这里，徐苍不由眼皮一跳。国内民航管制放开虽然算不上绝密，但也仅限于在某个相对较小的圈子里流传，怎么看上去空客那边了如指掌似的。
至于空客那边的预计还是挺准的，跟徐苍的记忆，陈进武那边得到的时间预计都是相吻合的。
“五六年啊。”徐苍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之中充满了阴险：“三年，三年之内将项目落成，这就是我的条件！”
李荣显浑身一震：“徐苍你......你知道在说什么吗？你想要一句话来推动一个巨型项目，你觉得可能吗？”
“所以我没有要求你们立刻落成，而是有三年的缓冲期。”徐苍的笑容敛去，显得无比淡漠：“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往上报啊。你也不用立刻回答我，咱们有的是时间耗。”
李荣显气得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你这条件太夸张了，就算我报上去，上面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徐苍摇摇头：“等过去一个月，你们会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的。当然，你们也可以祈祷尽快查出事故原因。不过，作为你们愿意在法航的事情提供帮助的报酬，我给你透个消息。不要有任何幻想，准备赔钱吧！”
李荣显倒吸一口凉气，徐苍这么说分明是笃定9451事件的原因就是飞机本身存在问题。李荣显怎么也想不通，徐苍为什么能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分明CAAC和空客的技术人员到现在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对了，有一点事对你们来说可能是好消息。”
李荣显一怔：“什么？”
徐苍一耸肩：“应该会有另外一家公司跟你们合力承担赔偿份额的。”
“这怎么可能？”李荣显觉得徐苍说的实在匪夷所思，不过还是顺口一问：“是谁？”
徐苍眉毛一挑：“当然是你们空客的发动机提供商之一CFM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