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川机场工作区,飞羽航空基地大楼。
徐苍在从蓉府回返之后,马不停蹄地去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处理关山,关河的相关事宜。
经过与飞羽航空的沟通,徐苍同意不将汉京机场发生的事情扩大化,但是条件就是飞羽航空不得对关山离开飞羽航空施加任何阻碍。至于关河,那是飞羽航空主动踢走的,不再讨论范围之内。
为了确保徐苍不出尔反尔,徐苍跟飞羽航空需要私下签一个和解协议,免得事后有人起了歪心思。对此,徐苍还是相当满意的,自己被砸了一顿,以几乎零代价得到两个机长,这买卖算是相当合算的。
在飞羽航空总师李辰星的办公室里,徐苍在一份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辰星确认无误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好了,这样就行了。徐苍,关河的离职手续已经办理好了,现在咱们协议签了,以往的恩怨算是了了,一会儿我会跟飞行部和人资部说一声,你且等一等,一个小时内,关山的离职手续也会处理完成。”
徐苍微微颔首:“麻烦李总师了。”
“没事,今天你就能将关山关河带走了。”李辰星看着对面神态自若的徐苍,心中五味杂陈。这才多久?他兀自记得第一次见徐苍时,徐苍还是一个因为多次熟练检查不通过而“闻名”机场工作区的奇葩,现在已经是成为一家航空公司的话事人,世界际遇之奇妙着实令人炫目。
李辰星想了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徐苍啊,你们春夏航空是否有意在剑川发展啊?”
徐苍笑了一下:“李总师莫要惊慌,我跟飞羽航空没什么仇怨,就算要开刀,也轮不到你们身上的。”
“哈哈哈,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咱们都是小公司,应该抱团取暖才是,哪里会有什么打打杀杀的。”李辰星表面上这么说,心底里倒是暗松了一口气。
这春夏航空别看现在偏居于洱海,可实际上不容小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大部分航空公司的运力都不够用,可前段时间天东航空剑川分公司却租借了两架飞机给春夏航空,而据传木华航空的董事长去过几次洱海,连着国大航空战略部的那位主管似乎跟徐苍关系也不错。
一家初生的小公司同时跟三大航关系都不错,这就是徐苍的底气,也是李辰星忌惮徐苍的根本。
国家放开民航管制,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私营的小公司是不太友好的。以前多有管制,虽说三大航经常受到政策照顾,但是大家都默认留些汤汤水水给下面的公司。
一旦管制放开,那三大航就是出笼的猛虎,没有了半点儿制约,只有赤裸裸的市场竞争,小公司的机遇的确多了,可生存压力同样骤然增加。
下面一段时间会是一个机会与风险并重的时代,李辰星那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徐苍掸了下衣服,突然问了一句:“李总师,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场赌局吗?”
原本才松了一点气的李辰星猛地心神震动,暗叫不好,徐苍莫不是要算旧账了?忙是说道:“徐苍,当时咱们各为其主,我也得为飞羽争取利益,绝对不是针对你个人的。”
当时,徐苍明明是力挽狂澜,救下了飞羽航空的飞机。但是,由于在特情期间,徐苍有些异样的小瑕疵,李辰星抓着这点将屎盆子扣在徐苍头上,以求掩盖当时自家机长关山在特情中不太理想的表现。
那时候,陆景华代表蓝天航空,李辰星代表飞羽航空,两人在剑川监管局的航安办公室爆发了巨大的冲突。期间,话题逐渐转向徐苍,之后便有了一个赌局,那便是赌徐苍能不能三年聘机长,赌注则是当时略显鸡肋的剑川-羊城航线。
剑川-羊城这条航线也确实奇怪,讲道理应该是一条不错的航线,但效益实在一般,而为了争夺航线,还要付出不少运作费用,所以两家才将这个令自家感觉到难受的玩意儿当成了赌注。
“没有,我的意思不是在追究谁对谁错,我只是在单纯讨论那场赌注。从目前的进度来看,我似乎无法在三年内聘机长了。”徐苍笑道。
没法子,徐苍出事太多,出一件事,那就得停一会儿。三年聘机长必须要三年内每年都飞满,像徐苍这种飞法,基本已经可以判定赌局的失败了。
显然李辰星的担心跟徐苍所考虑的完全是不搭边的,搞得李辰星还反应了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提前兑现赌约?可是,我记得陆景华不是已经在你们春夏航空了吗?”
当年代表蓝天航空的陆景华都已经离开了,这赌约还如何践行?
“这样说吧,剑川-羊城这条航线呢,你们飞羽航空也赚不来几个钱,否则当时也不会拿来做赌注。与其让你们这样不温不火地运营,还不如给我们春夏,当然了,转让航线时你们飞羽航空也会得到应有的补偿。”
“转让航线?”李辰星一怔:“你们春夏要剑川-羊城的航线?”
徐苍嗯了一声:“没错。不过,有一点需要提前说一下。你们现在剑川-羊城的航班时刻需要调整一下,毕竟这航线以前是你们运营的,在我们申请航线时刻调整时,你们飞羽要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等会儿,等会儿!”李辰星赶紧梳理一下徐苍所说的内容:“我不明白啊,这航线应该不怎么赚钱吧?你特意要过去干什么?想要低价票再救一救?”
反正飞羽航空以常规机票价格运营已经证明了剑川-羊城这条航线的收益不高,那徐苍再来一次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唯一的转机就是践行春夏航空的低价策略,或许能扭转乾坤。
“额......跟你说实话,剑川-羊城这条航线的确有些邪门,即便是低价运行,我们也没有太大的信心做好。不过,想来还是比你们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要好上一点点的。”
“比半死不活好一点点,那不还是半死不活?”李辰星着实是想不通:“不过,你的意思我会传递上去的。剑川-羊城这航线确实赚不来几个钱,而且还拖了我们不少运力,如果能转让出去,上面估计还是乐意的。”
“是这个道理,大家双赢!你们能额外得到一笔装让费,还释放了运力。我们不用从头开始申请,省力了不少,大家都开心。”徐苍笑道:“当然了,李总师最好清晰地传达我的想法,免得让飞羽航空的高层产生一些不好的遐想。”
徐苍的意思比较简单,便是杜绝飞羽航空的高层妄图用剑川-羊城航线敲自己竹杠的行为。如果飞羽航空不同意航线转让,那徐苍就自己申请罢了,大不了多费些钱,多出点儿力,而且这航线是为了一年后组合汉京-羊城航线的,时间上没什么压力,可以慢慢来。
如果飞羽航空想要用这个航线要挟徐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徐苍这人嫌麻烦,便是提前把话说明白了,省得后面一些可能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辰星还算是相当识相的:“明白,我知道剑川-羊城这条航线到底价值几何。”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舒服,都不用说得太明白,对方就能知晓自己的意思。徐苍一拍手:“跟李总师聊天还真是轻松惬意。”
说完,徐苍就打算起身离开,反正等关山办理完离职手续还要等一会儿,他打算出去溜达一下。
然而,徐苍刚刚起来,李辰星便是叫住了徐苍:“徐苍,我听说国大航空二十架ARJ21都会给你们。二十架飞机啊,你们有办法消化?”
“二十架飞机的确是有些多了,不过我们也在尽力消化。比较幸运的是,国大航空的二十架飞机是分批送过来的,我们还有一些调配空间。”
像李辰星这种老手,二十架飞机需要配上多少航线,那心里是门清的,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而且,徐苍自认二十架飞机的运力消化虽说比较麻烦,即便是前期要浪费一点儿,但总归是能解决的。
“二十架飞机,那已经可以堪堪达到一个中型航空公司的最低运力了。”李辰星沉默了下,继续说道:“徐苍,我这边有个想法,不晓得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或许能帮你们解决运力过剩的问题。”
徐苍眼睛一亮:“哦?还有这种好事?”
“是这样的!我们飞羽在黔西有个基地,黔州省内也有不少航线。我们可以把黔州省内的航线交由部分给你们运行,甚至黔西基地也能为你们过夜机组提供服务,费用方面也好说。”李辰星说道:“徐苍,你感觉如何?如果同意,我一同向上面提了。你们公司是国内航司中少有的运力过剩的,黔州的省内航线正好可以帮你们缓解运力过剩的问题。”
“黔州的省内航线?”徐苍回忆了下:“黔州的省内航线即便算不得太赚钱,但收益也还可以吧,这就送出去了?我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呢?”
黔州的省内航线在徐苍的记忆里比不上云山省省内航线那么赚钱,但论收益,也属于中等偏上的档次,绝对不属于鸡肋的程度。飞羽航空愿意将这些航线送出去,徐苍很自然地感觉到有异样。
李辰星苦笑道:“你感觉奇怪也是正常。我们飞羽在运行黔州省内航线都是用737,但是我们跟你们不一样,运力不够。”
随着国家放开民航管制,国内民航市场已经呈现出蓬勃发展的迹象,即便是再迟钝的决策者都嗅到了机遇的气息。此前,天东航空战略部的主管周延平就跟徐苍直说过租借两架737就是极限了,原因就在于面对国内民航市场爆发的前景,天东航空自己都感觉运力不足,更别说飞羽航空这种偏小的,非常看重飞机利用率的航空公司了。
所以,徐苍对李辰星的无奈还是表示认同的。
“徐苍,你现在也是在做航司了,应该知道。航空公司发展如果单靠经营利润,那绝对是发展不够快的。最快的发展是......融资。”
对李辰星的话,徐苍相当有同感:“光靠航司的利润,的确是发展慢了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徐苍根本等不了春夏航空自己积累利润,而是利用自己重生前的历史知识在金融市场上获得额外的资金。不然,徐苍就指着春夏航空的利润,那很多事都做不了。
但是,融资来钱快是快,却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那就是容易股权稀释!所以,徐苍不太乐意进行融资,而是用另外的方法赚钱。
不过,飞羽航空可没有徐苍这样的神人,想要快速发展只能依靠融资。
而且,放在以前飞羽航空还能稳扎稳打。可现在,国内民航市场即将爆发式地发展,正是跑马圈地的时候,但凡下手慢一些,未来抢夺同一处地盘就要付出数倍的代价。
所以,飞羽航空只能寻求融资,以便在时代浪潮到来时,把握自己的机会。
“你也知道的,融资的话,公司账面需要漂亮些。然而,我们公司的运力就这么多,想要账面漂亮,只能将运力更多的集中在收益率更高的航线,那一些收益差些的航线就只能相信放弃了,比如黔州省内航线。”李辰星叹息道:“徐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当然是很容易明白的,但是其中涉及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徐苍不理解道:“你们公司的风险评估部门也同意了?”
听到连徐苍都这么说,李辰星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同意了。”
“嘁。”徐苍冷笑一声:“看起来,你们高层心意已决了。”
飞羽航空的这个操作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存在一个非常大的隐患。所谓的航线高收益其实是具有周期性的,也就是现在是高收益的,但过几年后,情势变了,那可能收益率就要急转直下了。
就像是云山省的省内航线,前期是相当赚钱的,但是后面徐苍知道,省内航线受到高铁冲击,利润就开始逐渐下降了。
所以,航空公司的航线结构需要多样化,而非只将运力资源集中在所谓的高收益航线。这种行为一旦遇到一些意外状况,很容易导致航空公司全线崩盘。
飞羽航空的风险评估部门肯定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看上去风险评估部门已经被公司高层裹挟了,根本不敢发声。
“我不过是个中层,人微言轻的。想着与其将黔州的省内航线贱卖给别的航空公司,还不如跟你们联合经营。我们出航线和基地,你们出飞机和人员,利润上,我们只要三成。”
“三成太高了!黔州的省内航线收益并不高,就算是我们也不过是赚的辛苦钱。就算你们不给我们,我们花些时间也能申请到。至于,黔西基地的使用,那更是可有可无。黔西的运营成本不高,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建立一个,从长久成本来说,我们自己来还更划算一些。”徐苍缓缓说道:“两成!我们只能给予两成的利润分成。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贱卖给别的航空公司。黔州的省内航线跟云山省还有些相似,不然我连接手的兴趣都没有。”
黔州省省内也多是山峦,省内陆地交通不便。当然了,黔州省省内的陆地交通还是要比云山省好那么一点点的。也正是这个相似的点,黔州省省内航线还算是有些赚头。
如果能拿下黔州省省内的航线,那再兼顾上云山省的省内航线,再加上一些零零散散的短途航线,二十架ARJ21完全就是可以消化掉的,而且是那种基于高利用率的消化。
李辰星一时无言,从个人角度上,他是可以接受徐苍的意见的,但是这事儿毕竟不是他做主,只能说道:“我会将你的意思反馈上去的。”
徐苍点了点头:“你跟我说说具体有哪些省内航线吧......”
......
当天傍晚,徐苍跟关山关河兄弟吃了一顿饭。两人已经完全脱离飞羽航空,按着他们的打算,在将一些家中事务安置好后,他们就会去洱海报到。
徐苍与二人相约,又是随便聊了几句,便是乘坐最晚的一个回洱海的航班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