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市春夏航空基地，即便已经入了夜里，早就过了上班时间，可秦心办公室的灯光还在亮着。最近一段时间，春夏航空在跟飞羽航空谈关于黔州省内航线转让的事宜。
正如此前李辰星跟徐苍聊过的那样，飞羽航空最终还是在大方向同意将自家黔州的省内航线交予春夏航空，而且跟李辰星说的那样，这并非一次性的转让，而是更类似于合作。
飞羽航空的黔州基地可以给春夏航空提供相关服务，比如提供春夏航空驻站机组人员的食宿服务，另外在签派，资料和简单维护上也能提供帮助。
总体来说，春夏航空只需要提供飞机和机组人员就可以直接运营黔州的省内航线，其余事宜全部交由飞羽航空。
不过，大方向上同意并不代表已经达成合作，在很多细节方面，两家公司还没有保持一致。比如飞羽航空嫌春夏航空给予的航线利润太低，而春夏航空则是抱怨飞羽航空的黔州基地的服务费太高。
当然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方面的问题，就看谁最终妥协了。
这件事自然是交由陆晓晓去负责了，凡是涉及到钱的问题，交给陆晓晓去办就绝对没有问题。陆晓晓可以比较清晰地知道春夏航空的利润底线是多少，所以相对而言，谈判的进度还是比较乐观。
毕竟春夏航空需要黔州航线来消化即将到来的大量ARJ21的运力，飞羽航空则是急需将运力从黔州航线抽调出来，双方都很迫切，加之大方向上已经确定，想来在细节上的一致也不远了。
此刻，秦心在梳理未来纳入春夏航空的黔州航线的预期盈利状况。当然了，这份预计盈利报告是陆晓晓做的，好让秦心对未来公司的资金流有个修正，毕竟知晓自己会赚多少钱才能比较好地制定下一年的预算计划。
或许是看文件看得太久了，秦心看到最后，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都觉着模糊起来了，接着眼睛愈来愈干涩，以致于眼睛里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泪水了。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秦心心里琢磨着，不过，要看的文件还没剩太多了，对于半个工作狂的秦心来说又是觉着留着工作不太好。
正当秦心犹豫之际，陆晓晓突然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秦总，有个老外过来找。”
“老外？”秦心一愣：“找谁，找我，找徐苍？”
“徐苍。”陆晓晓忽地往身后瞧了瞧，再是探出身子的时候，补了一句：“他来了。”
“嗯？”秦心赶紧将公司文件合上，再是抬头，已然发觉门口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年纪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偏白，有点儿像是白人的肤质，但是他的五官却偏向于亚洲人的轮廓。一头乌黑的短发略略有些弯曲，似乎是天然卷，两条眉毛更是又粗又浓，跟画上去似的。
“混血？”
秦心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很快那男子走到秦心办公桌前，微微颔首：“秦小姐，我是波音亚太区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黄京。”
“黄京，黄金？这什么名字？”秦心虽说对这位的名字感觉到略微神奇，可在表情上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掠过一丝疑惑：“波音亚太区负责人？我记得应该是......李荣成吧？”
黄京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李荣成近期已经离职，我是接替他的。”
这个李荣成的继任者同样有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或许对这种高管来说，熟练地掌握一门外语算是常规操作吧。
“李荣成离职了？”秦心不由地挺直上身：“为什么离职，这太突然了。”
黄京摊开手，耸耸肩：“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犯什么错了？”
“据我所知，没有。”
“那......”秦心回忆了下，此前李荣成好像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离职的想法吧。
“关于李荣成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如果秦小姐不介意，我希望可以进入正题。”黄京看起来有些急迫：“秦小姐，我可以单独见一下徐苍吗？”
秦心立刻警惕起来：“徐苍？你找他干什么？你们波音跟他的交易应该止于777的试飞测试吧。现在他应该与你们没什么瓜葛了吧？”
“没什么瓜葛？”黄京冷哼一声：“最近有人要做空我们，起因就是一份研究报告。其中对我们最致命的就是此前你们一架机号为1566的飞机的安全事件。这事儿跟徐苍，跟你们没关系？”
秦心怔住了，她不是很关注国际金融市场，对于国际上有人要做空波音还是感觉到相当震撼的。波音是什么体量，这也能做空的，而且波音最近不是777结束了验证嘛，挑在这个时候搞波音，胆子不是一般大啊。
“黄先生，如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就请拿出证据。如果仅仅是你们的推测，我希望你到此为止，不然再做无端的指认，会令我们的谈话无法再继续下去。”
面对黄京突如其来的质问，秦心表现得不卑不亢，而且犹有反击之意。秦心又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女人，再者说，她的确不晓得做空波音的事情，说起话来，底气又是强了几分。
黄京看秦心如此言语，尤其是这反应，似乎真的与最近做空事件没有联系，不免有些心虚。他这种级别的管理人员察言观色还是有些心得，除非秦心真的已经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
其实，波音也仅仅是怀疑徐苍而已，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否则也不是这么心平气和地跟秦心坐下来说话了。
不过，现在相较于用一些不明不白的猜测去质问徐苍和秦心，黄京有个更加迫切的事情要做。
“徐苍呢？”黄京果真没有再在做空的事情上纠结，而是重复了找寻徐苍的请求。
秦心深深地看了一眼黄京：“他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黄京一愣：“那在哪儿，我去找他。”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还有几个小时，他就得到洛杉矶了。或许，你可以联系你们总部的人去洛杉矶找他了。”
“洛......洛杉矶？”黄京万万是没有想到徐苍竟然是在去往美国的路上：“他去洛杉矶干什么？”
“木华航空的777跨洋飞行，有人请他去看着那航班。”秦心眉头紧锁：“你找他干什么，有什么要紧事？对质？”
黄京沉默片刻：“秦小姐，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能决定帮我，我们波音将感激不尽。”
“帮忙，找我？”秦心半信半疑。
说实话，秦心对于自己的份量或者说是春夏航空的份量那还是有清晰的认识的。像春夏航空这种级别的航空公司，在波音眼里当真是什么都算不上。唯一对波音有价值的就只有徐苍。
她很难想像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助波音的，秦心不觉不觉有些好奇：“你先说来听听。”
黄京顿时急道：“秦小姐，1566的FDR还在吧？”
“FDR？”秦心接触飞行时间长了，也大概知道一些飞行术语，比如这个FDR就是飞行数据记录器，属于黑匣子的一部分。
秦心嗯了一声：“在啊，怎么呢？”
“里面的数据都没动吧？”
“局方复制过一次数据，不过原始数据应该还在里面。”秦心心中愈发奇怪：“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黄京赶忙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万......美金，我们愿意花一千万美金买1566的FDR！”
......
此刻，在万里之遥的太平洋上空，一架木华航空的波音777正在高空翱翔，然而，在其飞机驾驶舱中氛围却异常紧张。
“怎么了？”徐苍没有立刻上座，而是一只手撑着晁宁的座椅，目光不断地在面板上游弋。
晁宁此刻还在超控飞机驾驶盘，但是看上去很是吃力：“不知道，自动驾驶接不上，飞机俯仰操纵也很吃力。”
“俯仰操纵问题？”徐苍伸出右手抓住副驾驶的驾驶盘，同时跟晁宁说道：“撒手，我来操纵。”
晁宁看了下站着的徐苍，起先还想询问徐苍，现在站着的姿势会不会影响操纵，毕竟此刻徐苍的站姿是不太利于发力的。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持续了一刻便是被晁宁压下了。
这可是徐苍啊，自己能想到的，他会想不到？
于是，晁宁确认了下：“我交操纵了？”
“交！”徐苍只说了一个字，很是简洁。
眼见徐苍似乎大局在握的样子，晁宁也是压力骤减，没有再说什么了，而是嗯了一声，然后放开了对驾驶盘的控制。
瞥见晁宁已经松手，徐苍稍稍用力带了下驾驶盘。这个力道不是很重，否则万一飞机没有什么问题，带得太狠，直接让飞机高度偏离严重，那又是得惹上麻烦。
虽说这力道不强，但总归是比较明显的，可这一带下来，驾驶盘实际上只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嗯？”徐苍一时惊奇，这绝非自己力道不够，看起来俯仰操纵上的确有些问题。
晁宁也是看到了徐苍用力无果，便是从旁说了一句：“是带不动吧？往前顶也不好使。”
徐苍啧了下嘴，看起来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或许是想要验证这俯仰的操纵问题到底多严重，他下巴扬了下：“你双手抓着盘，我要多使点儿力了。如果出现了高度上的巨大偏差，你直接干预，不用管我。”
晁宁点头：“你动嘛，我会看着高度的。”
“好！我往后拉！”徐苍在用力之前还提前说了下自己的动作。提醒完，徐苍停了一两秒，旋即狠狠往后面一拉，这次力道可是比上次要大多了。
然而，就是这么大的力道，驾驶盘还是基本纹丝不动。
“卡住了？”徐苍一怔，这倒是很像飞行操纵卡阻啊。
飞行操纵卡阻徐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远的不说，就说1566那次俯仰也卡住了，但是那是由于擦机尾擦得太狠了，导致水平安定面都剐蹭到地面了，最后才导致俯仰卡阻的。
正常情况下，飞行操纵卡阻其实是比较少见的，怎么又给自己遇上了？
不应该啊，他自觉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怎么又让他给遇上了？
“真是卡住了？”晁宁问道。
刚才他尝试了几次，不过都不敢太过大力，刚才徐苍那一下的确是有些猛的，这都没拽动，看起来问题还挺严重。如果是俯仰卡阻了，那自动驾驶接不上就解释得通了。
“好像是的。”徐苍看起来情绪还很平静：“液压都没问题吧？”
晁宁几乎立刻就回答了：“左中右三套液压都没有问题。”
对于这种操纵上的问题，但凡是个稍微有些见解的飞行员都会看一下液压系统，毕竟操纵面的驱动最终还是由液压来完成的，一旦液压出问题了，操纵面就有可能出问题。
不过，现代飞机在操纵面上的余度做得是比较大的。一般来说，除非是所有液压系统都出问题才会导致操纵面的问题，否则在关键操纵面上，液压系统是可以互为备份的。
波音777的西亚分类不同于737的A系统，B系统和备用系统，采用的是有点儿类似于空客的红黄蓝三色液压系统的分类方式，搞出了个左中右的分类方式。
不过，波音777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也借鉴了不少空客的理念。液压上的这点儿小变动也算不得什么。
“啧啧，还真是卡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