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战斗的号角
四月,樱花的时节。
垂枝早樱、薄红、密花都早已离开这樱的战场。一片雪粉的染井吉野傲立枝头,还有毫不逊色的大岛、关山,哪怕已经花期将尽,却不吝于最后的芳华。郁金在枝头吟笑,带着春日特有的生气和温婉,即使赏樱的行人渐稀,仍不放过一瞬樱雨的风华。
脱下厚重的冬衣,年轻的学生们在春寒未消之时,就换上了简薄的春衫。
沉寂一冬的校园苏醒了,往来的新生、老生,都三五成群地谈笑风生。
幸村穿着浅灰色的针织外套,手上带着很精致的毛线手套,他推着行李箱走出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他。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
因为骄傲如他,不愿他们想起他如何失意地离去。哪怕归来,他仍希望是在赛场上,让众人见证他的风华绝代,见证他的王者归来。
驶向神奈川的新干线有没有这么快,幸村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望无际的蓝与天空澄澈的白演绎最甜蜜的交响乐章。似乎只需要一眼,就可以被这样缠绵的深情攫住,再也无法挣脱。
这样的神奈川,正是幸村记忆中的模样。
这是每一次从医院归来,每一次和死神殊死搏斗后,他能够得到的最大慰藉。
神奈川,我回来了……
幸村张了张嘴,无声地对着那海说着。
终于来到家门前,幸村放下行李箱。
就在从口袋中拿出钥匙的那一刻,他的手指有些发抖,钥匙尖锐的棱角在锁孔上磨出了几道清晰的痕迹才顺利进入,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那扇门。
“我回来了。”
行李箱猛地落地的声音有些刺耳。
但幸村只顾得双手紧紧地抱住妹妹不让她摔在地上,却顾不上手中的行礼。
“哥哥!哥哥!哥哥……”每一声都带着哭音和哽咽。
幸村的手颤抖了两下,但最终还是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肩膀。
“我回来了,晴美。我回来了……”
但他的声音只是更引得幸村晴美嚎啕大哭,仿佛要把心中的不安散得一干二净,仿佛要把心中的恐惧驱之门外。
“Seiichi……”
幸村看向母亲有些红肿的眼眶抿了抿嘴唇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想说对不起,他不希望爸爸妈妈责备自己。因为正是有他们的爱,才让他有坚持的勇气。就算重来一次,在十四岁的年纪经历这样的病症,幸村精市的内心仍是惶恐的、不安的。
他是幸村精市,但他还不是神。
幸村爸爸将儿子、女儿抱在怀中。
并不宽阔的怀抱却是足够温暖的港湾。
“回来就好。”幸村爸爸的声音很平静,很温柔。
他没有让孩子们看到他取下眼镜偷偷拭泪。
在知道幸村隐瞒他们自己的病症时,作为父母他们是心酸的。他们感动于幸村的体贴和懂事,但每每想到,儿子一个人艰难地在海外生活,他们是痛苦的。可他们不能表现出来,他们甚至还要装作真的以为幸村的病只是小病。似乎这样,他就能安然无恙地归来了。
而现在,他真的归来了。
幸村爸爸从不信神,但他感谢上苍……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在自己久违的房间里,幸村睡得很安稳。这一夜,没有噩梦的袭扰。
第二天早晨,幸村将柜子中的正选队服拿了出来。他认真地抚平每一个褶皱,慢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开身上睡衣的扣子,脱掉上衣,拿起队服。停顿了良久他才珍重地穿上。
然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崭新的蓝色护腕,一左一右地套在手腕上。
将这一切都做完了,幸村才走到镜子前,拿起桌上的白色发带。他抚摸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戴上发带。
土黄色的立海大正选队服,一左一右两个蓝色护腕,头上白色的发带。
多么熟悉的幸村精市。
幸村忘了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自己了。
他抚摸着镜子里的那个清晰的影像。庆幸自己赢得了三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