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再度弥漫起尴尬的沉默,程烟看了一会儿车外的景色,最后索性装起睡来。
顾寒声并没有拆穿她。
私心作祟,他硬生生多绕了一个小时才往程烟说的“静园”开去。
静园靠近城市中央,整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墙壁斑驳陈旧,有的地方甚至长了一层暗色的苔藓。
顾寒声精准地绕过路面上几处坑坑洼洼的地方,将车平稳地停在楼下。
程烟恰好睁开了眼睛。
打量了一眼车窗外熟悉中夹杂着几分陌生的景色,程烟无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驾驶座:“谢谢。”
灯光下,程烟眼里情真意切的笑意格外刺眼。
顾寒声心里窝着两分火气,指尖摩挲了方向盘两下,他没说话,干脆利落地打开车门。
被隔绝在外的雨声骤然放大,混着泥土香气的清新凉气被风卷入车内。
昏暗发白的灯光下,一滴雨水从叶片上坠落,恰好将顾寒声额前的碎发打得乌黑一片。
很快,那水珠又从发梢坠到眉骨上,一路顺着脸侧清俊的线条蜿蜒而下。
雨夜寒冷,程烟心尖上却似乎一层截然相反的热气。
垂下眼,她克制不住地有点出神。
顾寒声取了行李箱就见她这一副模样,眯了眯眼,他不太愉快地伸出手指在车窗上敲了两下:“置物盒里有伞,下车。”
他人高腿长,沉甸甸的行李箱在他手里简直就像是个小孩玩具。
等程烟反应过来下车,顾寒声已经迈步进了楼里。
走廊里的灯亮着,散发着和路灯不相伯仲的昏暗灯光。
顾寒声掀起眼皮打量了一眼,目光虚虚地从湿漉漉的地面和墙角挪开,落在还兢兢业业的电梯上。
“这么晚,我就不上去了。”听到脚步声,顾寒声头也没回地摁了电梯,“其余事以后再说,今天早些休息。”
电梯的金属门在灯下幽幽地翻着光,隐约映出顾寒声乌黑的眉眼。
程烟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应了一声。
电梯在渐渐变小的雨声中下降到了一层。
程烟这次没等顾寒声帮忙,自己拉起行李箱走了进去。转身的一瞬间,程烟借着电梯里的镜子看清了顾寒声的神情。
冷淡中隐含着丝不耐。
程烟握着拉杆箱的手指一紧,指尖隐隐发白。
金属门缓缓合上,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对视,谁都没开口说话。几秒后,光线一暗,电梯门彻底关上。
程烟人影消失的一瞬间,顾寒声心里的烦躁几乎像是雨后春笋,一茬接一茬地毫不间断冒出来。
勉强克制住冲上楼的念头,他转身往外走。
幽暗的夜色中,地面的积水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剩行道树枝叶上的水珠不时砸落在车身上。
顾寒声没急着上车,也不嫌车门上都是水珠,径直倚了上去。
两分钟后,黑暗的五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顾寒声定定地盯着看了两秒,绷紧的脊背慢慢卸了力道。
并不是错觉。
那扇一直漆黑的窗确实亮了。
顾寒声摸出根烟点上,也不抽,就在缭绕的淡白烟雾里眯眼盯着五楼的窗户看。直到有零星路过的人不解地盯着他看,顾寒声才回过神来。
掐灭烟,他坐回车里。
黑暗的车厢里,绿色的手机提示灯闪烁着微弱的光。
短信收件箱里,促成这场相亲的介绍人已经将程烟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顾寒声盯着那十一位陌生的数字看了片刻,向人道了声谢。
犹豫了片刻,他翻开通讯录,找到谢敛的名字拨了出去。
凌晨一点,万籁俱寂。
夜猫子却还卯着劲地熬夜修仙。
谢敛明显没睡,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老顾?”
嘈杂暧昧的声响伴着疑惑的问句传来。
顾寒声立刻反应出来对面在做什么,他捏了捏眉心,平静的声线里带出两分不耐烦:“换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问你。”
“……行啊。”
短暂的停顿后,询问声响起:“说吧,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