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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妍已经很久没见过楼念穿得这么正式。
他穿着量身定做的西装,干净利落的剪裁完美地衬出了身材。肩线平阔,腰线窄韧,胸口的力量感恰到好处。双排纽扣窄笼袖,衣领上细密繁复地用银线绣出花纹。
他的左胸上隆重地别了一枚胸针,18k白金的狮子,镶嵌切割钻石,银链坠着水滴状的祖母绿。脖子上还有一条同系列的白金项链。
那白皙的黑发青年便贵气起来,清冷英俊,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而那双深邃深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视线没有过一秒转移。
初妍迎着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各色的眼神,或是打量,或是欣慰,或是艳羡。
初妍想:看看这是谁家的男人长这么帅?
——哦,原来是我的。
红毯走完,终于,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一米,初妍能够清晰地看清他的表情。楼老爷子笑着,把她的手交给楼念。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宴会厅里闪光灯齐闪。初妍被轻轻带到他身边,低沉含笑的声音传入耳朵:“紧张了?”
初妍抬眼,小声:“才没有。”
楼念牵着她,转身走到台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我看到你抖了。”
初妍用力一掐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同样冰凉,和她共享着同一份紧张。
初妍哼了一声,握住他:“是你眼花。”
楼念勾唇,用指尖蹭了蹭她的指肚。
请来的司仪非常风趣,经验充足,在他的引导下,连例行的致辞流程都变得非常有趣。楼念的父亲、初妍的母亲各自上台,即便是豪门婚姻,两位父母也像普通家庭一样,说到激动处眼圈泛红。
初妍看着秦滢边掉眼泪边夸她,拼命地忍忍忍。
不能哭不能哭,撑住撑住啊!
她把眼睛瞪大,眼睛使劲眨,好不容易才把泪意憋了回?去。
接着新人给父母敬茶,父母退场,都非常顺利。伴娘王笑笑和伴郎肖闻礼一直在舞台一侧候场,一副随时等候调遣的样子。
冯釉和赵一鸣在底下坐得无聊,偷偷绕过来找他俩玩。
冯釉今天打扮得人模狗样,稳中带骚,朝肖闻礼挤眉弄眼:“肖老?师羡慕不?”
肖闻礼非常淡定:“我羡慕什么。”
冯釉咧嘴:“看人家少爷步入婚姻殿堂,多?美好,多?神圣!”
肖闻礼“呵”了一声,以身高优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对象都没有的人。”
冯釉:“……”
大好的日子,他心口刚好的伤再次被箭穿透,面如土色地飘走,恰好到了后台。
现在流程已经走到下一步,司仪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看着父母欣慰地红了双眼,想必我们的新人也是感慨良多。这一路走来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千百滋味,只有自己和他(她)懂——那么,我们英俊不凡的新郎官,有没有什么话对美丽的新娘子说呢?”
冯釉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听着,突然看见后台的电脑开着。管事的工作人员恰好不在,冯釉一眼看见停留在界面上的现场歌单。
“哇,这是少爷的硬盘,”冯釉趴在屏幕前自言自语,“我看看他都挑啥歌了……”
歌不多?,他鼠标没怎么滑就到了底。这时候话筒已经递到了楼念手上,冯釉正想回前边看,忽然瞥见文件夹最底下是一个录音。
“嗯?这是啥?”
楼念接过话筒的时候,初妍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刚才敬茶差点要母女对哭,她背对着话筒,拼命对着眼睛扇风。
今天实在太感性,眼泪太不值钱,她希望楼念能直男到底,千万不要煽情。
嗡嗡的宴会厅安静下来,每一双眼睛每一个镜头都聚焦在楼念脸上,等着他说话。
初妍也看着他,暗自评估了一下,看他这冷静的表情,应该是不会煽情的。
稳!
不料这时,乐队的演奏风格一变,缠绵婉转,催人泪下,初妍顿时觉得不妙。
楼念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其实我没有准备……”
初妍心神定了定,心想楼念这个男人果然是不会搞什么浪漫什么煽情的,放心的同时,心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又泛起一丝失落。
楼念声音低沉:“但?我确实有话要说。”
初妍下意识屏息,定定地看着他。
隔着半人的距离,楼念深深地看着她:“我——”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音箱毫无预兆地放出了一段音乐,仔细一听,那居然是——
“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
再仔细听。
那居然是,初妍的,声音。
后台,冯釉吓得跳了起来:“你碰我胳膊干什么?!”
撞到他的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关音乐,一边骂他:“我还没问你你坐我位置干什么?”
冯釉心想:完了完了,他不小心点了个什么东西?在少爷的婚礼上闯祸,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宴会厅顿时陷入一片嘈杂。
楼念却仍旧平静的说完了那句话,没有用话筒。
就连最近的司仪都没听清,只有初妍,听得一字不落。
乐队没了章法的演奏、戛然而止的闹剧萨日朗、数不清的哄笑声交谈声混在一起,在这样闹哄哄的背景音里,楼念深黑的瞳孔没有波澜,只浸着前所未有的一潭深情。
初妍甚至没意识到那一闪而过的歌是自己唱的,满世界只剩下楼念那一句话。
“比我爱你还要严重。”他轻声说。
“……没有你,我不能活。”
初妍的心脏骤然紧缩。
是楼念的风格。直白,简单,不煽情也不浪漫,却在一瞬间击溃了她。
眼泪掉得毫无预兆,眼前就已经一片模糊。
“你……”初妍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洇进华丽的裙摆,“混蛋,说了不要让我哭。”
楼念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抬手擦掉她的眼泪。
司仪在短暂的混乱后幽默地恢复了秩序,提示两位新人交换戒指。
初妍含着眼泪,红着鼻尖,让楼念缓缓把那坚硬的金属环套在她手上。然后她也颤着手,给楼念戴上对戒。
两人对视片刻,在掌声中和玻璃穹顶下,交换了一个亲吻。
这个吻带着眼泪的味道,微咸。初妍湿漉漉的睫毛垂下来,良久后才退开。
“别哭了。”楼念摸摸她的脸。
初妍鼻音浓重:“怪你。”
“怪我,”楼念唇角勾了勾,牵着她的手面向观众,低声道,“先忍忍,等一下再哭。”
初妍一时没听出他话里的居心,和他一起去后台换中式礼服。
来宾席上,傅浅胳膊搭着椅背,酸了吧唧地“切”了一声。
夏燃坐他旁边,笑着说:“人家的好日子,你干嘛?”
傅浅挺不是滋味地看着那一对人,“我祝福呗。”
他远远看了眼初妍泪痕初干的笑脸,忽然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
或许他也该收一收了。
一辈子只有一个人,为了对方约束自己,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夏燃摇了摇头:“我也只能祝福了。”
钦羡他们的勇气,祝福他们永远幸福。
明星婚宴本就是圈内的社交场合。菜肴一上,席间就变成?了酒会。楼念和初妍在前,肖闻礼和王笑笑在后,给长辈和前辈敬酒。
敬了一圈,遇上王铮山。
影帝笑得温文:“真的恭喜你们。”
初妍露出笑容:“谢谢。”
楼念搂住她的肩,喝干了杯中酒:“谢谢。”
影帝笑着:“可惜了那部电影,不过以后还有机会。”
初妍出事的时候错过了电影的拍摄,只好把遗憾当动力,继续磨炼自己。她笑了笑:“那我就等着您了。”
影帝看向她身后:“这份喜气也传点给笑笑。”
王笑笑瞟了肖闻礼一眼,初妍笑盈盈地说一定。
……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来宾和新人合过影,总算到了尾声。剩下的事情交给别人就好了。
初妍腿酸得不行,结婚是真的累,不过……累得很喜悦就是了。
楼念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想也是,太子爷平时哪有过这么久的应酬,已经难为他了。
初妍拉了拉他,小声问:“累了?”
楼念回?过神,垂眼看她:“不。”
怎么能累。
楼念让她坐着稍歇一下,自己走过去和肖闻礼说了几句话,对方回给他一个揶揄的笑容,然后楼念走回?初妍面前,“走吧。”
“我们没事了吗?”
楼念眸色深黑:“有事。”
初妍信了:“啥事?”
楼念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跟我来。”
他们俩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电梯之后,冯釉才鬼鬼祟祟地从角落里出来,扒着肖闻礼:“少爷干嘛去了?”
肖闻礼:“你这么猥琐干什么?”
冯釉哭了:“我怕被揍!”
“不会,”肖闻礼笑了笑,“他现在可没时间管你。”
……
这家庄园酒店的主体用来办婚礼,偏楼也被楼念一起订了下来,是一片花园里的小别墅。初妍被他拉着穿过花园小路,进了别墅,还在欣赏:“好漂亮啊。”
“嗯。”楼念拉着她,走上楼梯,推开二楼房间的门。
“所以我们过来是做什么?……”初妍无知无觉地跟在他身后走进去了,先看见了满地的彩色地球,然后才看见那张巨大的、红色的、铺满花瓣的床。
她知道了。
初妍脸颊滚烫地想:楼念这个人好不要脸!自己偷偷准备得这么好!
楼念关上门,调暗了灯,点上了一根红烛,倒了两杯酒。
他声音很低,带着某种难言的诱惑:“……交杯酒。”
楼念的胳膊绕过她的,醇厚的酒味在空气中漾开,他英俊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藏满情/欲。
初妍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喝一杯,多?喝点,喝到没意识,大概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楼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当初叫我的那个称呼……”
初妍觉得交领的领口有点紧,又不敢动:“嗯?”
楼念伸出手掐住她的腰,轻轻一抬,把人抱到了腿上:“在酒店,你开门,喊我……”
初妍忽然想起来了:“我不——”
“……老公。”
那是她见到楼念的第一面,第一句话。
楼念的指尖落在她衣襟的盘扣上,轻轻解开,“现在可以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