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嬴政!
他做什么?
一阵脚步声突然间近了,紧接着一个油滑的男声在徐福背后响起,“我正在想常掌柜如何来了这里,原来是为这呢……”
嫪毐注意到他们了?徐福的心脏紧了紧。怪不得秦始皇将他扣得死死的,估计是担心他晃来晃去的模样引起嫪毐注意。
嬴政大方地笑笑,“平日多有爱惜,实在放心不下。”
嫪毐本就是底层人出身,以前不过是个小混子,现在自然也不会讲究王侯士族那一套,当即笑道:“既然舍不得,那便一同带过来吧!”
嬴政将徐福转了转,让徐福面对嫪毐这一面,只不过他依旧将徐福扣在怀中,力道极大,让徐福抬个头都艰难。嫪毐走在嬴政身侧,似笑非笑地盯着徐福露在外的半截下巴和脖颈,雪白如玉,嫪毐惋惜地叹了两声,恶心得徐福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相拥着坐下以后,其他人多有不屑,连看都不会多看嬴政一眼,自然又大大降低了嬴政暴露的风险。
唯有嫪毐愿意和其余商贾,愿意与嬴政交谈。
酒过三巡,嫪毐终于对嬴政吐露了结交的目的。
“常老板若慷慨相助,待事成之后,常老板又何愁不是另一个吕相呢?”说完,嫪毐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他已经联想到了那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未来。
徐福心脏狂跳不已。
嫪毐果然打算着在秦始皇的加冠礼上搞出幺蛾子来,他想要借着他短短时日在雍城累积出的势力,再加上从太后那里骗得的兵力,一举将秦始皇推翻?胆子真大!
嫪毐若是知道此刻他对面坐着的,正是他盘算不已想要置于死地的秦王政,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若能助长信侯得偿所愿,那长信侯可要多多关照于我。”嬴政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不对劲,但是徐福却能感觉到嬴政扣在他背上的手更用力了。这是要将他捂死吗?
徐福不得不伸出手敲了敲嬴政的膝盖,嬴政的身子僵了下,随后才将手松了些力道。
哪怕此刻看不见嬴政的表情,徐福也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是燃烧着熊熊怒火。
嫪毐的举动将他自己亲手推到了火架子上,就等最后点火了。
或许是真的喝多了,嫪毐醉醺醺地倚在侍女的身上,高举酒杯,“他日功成,尔等皆有爵位!”
嬴政紧紧抿唇,随后嗤笑一声,低声嘲讽,“果然是市井之人!”
旁边有门客出声提醒嫪毐,“长信侯还请慎言……”意思就是,你还没举兵开始谋反呢,现在就这么大阵仗地放狠话了,那要是泄露出去,咱们都先死得透透的,那可怎么办?
嫪毐却将这视为了对他的轻视,他当即一摔酒杯,放声笑道:“何须慎言?我是谁?我嫪毐乃是秦王假父!秦王是我儿子!”面容竟是写满张狂之色。
徐福听得尴尬症都要犯了。
嫪毐啊嫪毐,你死得真不冤!
如此嚣张跋扈,还敢当着秦始皇的面,说你是他爹,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秦始皇凌迟的啊!
嬴政突然松开了手,徐福怔怔地直起身子,抬头一看,只能看见嬴政紧绷的下巴,和下垂的嘴角。他到了怒极的时候,又刻意压抑,才会如此。
嬴政站起身来,带着徐福一起离席。
席上乱糟糟的一片,倒也没谁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嬴政带着徐福走远,衣衫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人声渐渐远去,徐福怔然之中陡生恍惚感。他竟然目睹了历史上嫪毐侮辱秦始皇的一幕。
秦始皇年少时曾遭受的那些责难与磋磨,在史书上不过寥寥数语,但换在这段历史之中,当人身临其境,才感觉到是如此的深刻。
嫪毐这人,车裂都是便宜了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近了,徐福连忙回头,只见赵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面色难看,对嬴政道:“那位到了。”
嬴政身上的气息顿时变得更为深沉了,徐福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谁到了?
嬴政带着徐福转了个弯儿,随后躲进了旁边的假山,假山前还有竹林掩住,正是天然的好屏障。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徐福就看着那道拱门后穿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是醉醺醺的嫪毐,以及他身旁一名头发半挽、容色艳丽的美妇人。
徐福抬头瞥了瞥嬴政,只见他面孔陡然变得冰冷起来,黑眸里溢着杀气。
徐福仔细打量,见那美妇人肚皮鼓出,像是怀胎十月了一般,而妇人身后还跟着几名宫人,对于前方嫪毐与美妇人的调笑习惯不已。
一道闪电从徐福的脑海中划过,照亮了他脑子里的混沌。
这个妇人……是、是赵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