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里,青灯旁,烛火摇曳。
并排而坐的墓堆前,光洁的石碑上镌刻的字体凌厉而大气,是一手漂亮的好字。
长长的甬道里忽然亮起了灯火。
鹅黄色的光从甬道深处缓缓拉进了,而将这一穴冰冷腐烂的潮湿气息染上温柔的颜色。
时倦执着只小小的烛台从甬道走进着这皇陵最深的地方,小台上的白蜡烛明明灭灭。
他站定在墓碑前,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绣帕,安安静静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墓碑的高度只到他的腰部,他没有下跪或是作揖之类象征性的祭拜举动,反倒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将墓碑擦干净,他指尖避开了帕上的污浊将其叠好,方才看?了看?碑上的字:惠文帝。
这是南宁复朝后,女帝命人建好,再葬入地里的。
当初封王是篡位而非继业,自然不可能对先皇有什么好脸,不在对方死后鞭尸都算好的了,不可能留下完整的先皇全尸。
而这里面葬的也非谁的尸首,而是女帝当年保下的生父的一抔骨灰。
时倦将上面的内容收入眼底,没什么反应,拿起放在一旁的烛台,转身离开了寝穴。
【宿主。】
系统默默从那方沉寂的坟墓上收回目光:【您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
【就,怀念告别什么的。】
系统道:【毕竟那是您生父,如今您要离开了,不用拜别一下什么的?】
时倦经过一个低矮的弯道,微微低了下头:“不用。”
【宿主,您会不会?难过?】
时倦听着这么个问题:“我?都没见过他们,为什么要难过?”
系统怔了怔:【您在这皇陵守孝一守就是三年,我?以为您对他们是有生养之恩的。】
“我?只是通过他们来到这世上,没有他们,还会?有别人。”
人本来也不是父母的附属品。
“为长辈守孝是南宁皇室的规则。”时倦道,“我?总得还他们曾经十二年的抚养情。”
他对这所谓的父母没什么眷恋,可这段因缘既然早早种下,总得让它结出个果。
还完了,他们便再无干系。
系统犹豫了一下:【那您现在是打算回南宁帝都吗?】
时倦想了一下:“不了。”
【那您去哪?】
“去大夏。”
系统:【嗯?】
长长的甬道正好走到尽头,甬外廖无人烟。
时倦吹熄了蜡烛,看?了看?洞穴外空荡荡的地面,沉默了一下。
“不用去了。”
系统:【嗯??】
时倦走向一旁用来落脚的小小宅邸,轻声道:“等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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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系统就明白了他嘴里那个“等”究竟是指的等什么。
皇陵外坐落着宅邸,那是女帝为方便他守孝才特地差人建造的。不大,也没铺设什么卵石沥青,若非还有个屋顶,那完全就是露天划出来的一块地。
院子里用石块围的那块地上乱七八糟地长着几株茶花,也不知是不是受夏季阳光的影响,此刻正蔫啦吧唧地垂着脑袋。
时倦经过时刚好看了一眼,想了想,从屋子里翻出不知什么时候谁备上的一只喷壶,从缸里舀了满壶的清水,浇在那几株茶花上。
“还记得浇花,兴致当真好。”忽然有人出了声。
时倦听着这个声音,抬眸望向门口的方向。
地上被踩得簌簌作响,草叶弯折,浅灰色的影子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的淡。
接着,容许辞穿过大门,出现在小院里。
他的眼里黑和白对比得非常强烈,稍稍一弯便是满院的艳色。
他分明是笑着的,眸底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暗。
时倦拎着喷壶,刚想开口。
可男人却是一闪身,下一秒便已经鬼魅似的来到他身前,微垂着眼,声音似笑非笑:“看?样子你这三年,过得应当不差?”
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