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望舒临走前特地瞧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小厮,随后高昂着头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回了?正院,颇有?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宋骅邺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将药瓶揣进怀里,擦擦汗站起来,一旁的贴身小厮怀玉低声惶恐地问:“怎么办,老爷?”
宋骅邺怔然良久,眸色黯淡,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怀玉心中着急,“夫人从前虽是人冷淡了?些,却从未向今日这般残暴……力气又变得那般大,奴才老家也有?过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后来遇到一位路过讨水的道士,说是被路过的怨鬼上?了?身,做了?法?事又喝了?符水就好了?。”
宋骅邺苦笑,“如今她便是鬼上?身又能如何,你老爷我吃了?她的药——伸腿瞪眼丸,你真觉得这是补身子的?若是把这鬼从夫人身上赶走,那我岂不是要断了药?”
怀玉眼里闪过厉色,“那就请位靠谱的大师来,先困住那鬼,给它点厉害尝尝,不怕它不说出解药!”
事关生死,宋骅邺有钱,因此也尤其的惜命,在这方面他不能太鲁莽。
不找大师驱鬼,他一辈子?都得受鬼挟持,找大师驱鬼,他尚且能有一线生机。
宋骅邺眉头紧锁,思?来想去,良久,他终是下定决心,猛地一拍桌子?,嘱咐怀玉:“你去外边打听打听有没有靠谱的法?师,道观里,寺庙里,哪怕神?婆也好,只要能驱鬼的,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请来,还有?黑狗血和大公鸡都准备好。”
他眼神几番变幻,终是定格在坚定上?,狠狠心说:“既然要与鬼作对,那就不做不休!”
他跟贴身小厮怀玉商量着如何除掉夫人体内的恶鬼,没有注意到窗台外边隐隐有?个身影悄悄离开。
离开的身影也是常伴在宋骅邺身边的小厮,名叫石头,只是因为怀玉这人太好邀功和压人,所以他一直没有?出头之日。
想起夫人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他咬咬牙加快速度朝正院小跑而去。
……
为了一击必中,怀玉派人跑了?大半个江南,这才找到几位靠谱的大师,派马车来接人,路上又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人接到宋府。
此时的宋骅邺已经吃了?十三颗药丸了?,果然如楼望舒所说,他请了好多位大夫,甚至其中还有?退下来的老御医,诊断都说他没中毒。
他就更害怕了?,查都查不出来的毒,这该怎么治呢,得,还是乖乖服药吧,只是每次吃药都是一次心灵冲击,他快受不了?了?。
大师们到的当天,宋骅邺立即就请他们去正院,辨一辨这恶鬼是个什么鬼,好对症下药。
来的大师有?四个,一位是道骨仙风的长须瘦削男子——道号“覆盆子?”。
一位是白马寺主持的师弟——无袂法?师。
一位是来自极北之地,衣着古怪的大巫——乙巫。
还有?一位是声明远播,擅长炼丹的吴道长。
宋骅邺客气地为他们引路,介绍道:“我家内子?自生产完就变了一个人,性情残暴不说,连我这个夫君都不放在眼里。”
他尴尬地摸摸自己头上包扎的伤口,“让众位大师见?笑了?。”
覆盆子?道长甩了甩手中拂尘,与一旁的无袂法?师一样半阖着眼皮,稳如泰山,却也没什么表示。
乙巫拿着一面鼓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宋骅邺微微皱眉,朝最后一位吴道长看去。
吴道长:“无量天尊。”
此时已经到了正院的门口,吴道长快走几步,站在门槛处却不进去,严肃着一张脸看向正院上空,表情不容乐观。
宋骅邺心一沉,赶忙问道:“大师可是看出什么古怪来?”
“不是古怪。”吴道长摇头,“是邪乎!”
他双指如剑,抬手指着正院上空,“贫道昨夜观天象,就知不妥,今日前来便见?此处黑云遮日,阳气不足却阴气冲天,必有?妖邪作祟!”
他对着宋骅邺侃侃而谈,“若不及早斩除,只怕阖府不宁,夫妻离心,恐危及后世子?嗣。”
宋骅邺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好歹是个做生?意的,不会只听信一家之言,便看向其他三人。
覆盆子?道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贫道觉得吴道友说的很对。”
闻言吴道长瞥了这个抄自己答案的人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无袂法?师合掌,“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并未看出什么阴气妖邪,只是宋施主您的气色不好,可有找大夫瞧过?”
说起这个,宋骅邺面色灰败,“看过,只是他们都瞧不出什么来。”
无袂法?师道:“古诗有?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宋施主放宽心,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宋骅邺敷衍地笑了?笑,期待的目光已经转向乙巫。
乙巫拍着鼓,脚下踏着步法,手上?的铃铛声悠远绵长,嘴里哼唱着奇怪的调子?,整个人神神?叨叨。
不多时,他便停下来,仿佛是被什么吸干一样,有?气无力道:“我看到了……”
宋骅邺凑过去急忙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哭……”
宋骅邺一拍手,肯定道:“这一定是我的夫人被那恶鬼困住在求救!”
“各位大师,宋某求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力拿下恶鬼,事成之后宋某必有?重谢。”
吴道长一瞪眼,“我等是那起子?见?钱眼开的人吗?”
他率先踏进正院,抽出桃木剑,“且让我来会一会这妖孽!”
话音刚落,他就被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