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莓拉住网兜的手顿住。
她听到了什么?一个“淼”字足以促使她转过头去。
村人举着火把,在雄红的火光中,赫然站着一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深邃的五官,那双黑眸还是如以前那般摄人,坚毅的目光一如既往。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田莓知道,他也来了。
大家都在说话,闹哄哄的,只有他们两人,在黑夜中,在仅有的一处光亮中,久久对望。
说是久久,可其实只过了?那么几?秒。田莓记不清,她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几年前吧,具体多少年,被她刻意淡化忘记了。
这几?秒,跨越了?两辈子。
田莓的嘴紧紧闭着,她仍是不敢相信,慢慢走过去,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那般,飘飘的。
等距离他一步远时,她停了?下来。
她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到他眼底下的青黑,看到他眼里的自己。
她既想多看他一眼,又不想再看到他。
村人们捆完那两个小贼后,终于发现了?这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
妇人们大都捂嘴笑着。
可就在大家认为他们会深情相拥时,田莓的手高高扬起,这是扇巴掌的姿势。
麦娘惊呼出声。大家也都诧异地看向田莓。
“莓娘啊,这可使不得,有什么话咱好好说。”兰花婶劝道,她想上来,可秦淼和田莓此刻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这两人一米之内的地方都是真空地带,没人踏足。
秦淼眼睛眨也不眨。唯有胸口的起伏能暴露他的心情。
田莓的手掌在空中维持了?五秒,最后,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即走。
人群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淼哥儿,快去追你媳妇儿啊。”
“她这段日子可不容易,受了?多少苦,带着两个孩子,坚持说要等你回来。”
大柱婶推了秦淼一把,秦淼这才反应过来。
他语速极快地交代:“秦牛叔家勾结贼人,大柱叔带人去一趟,明早我处理。”
“行行行,快去吧,这儿有我呢。”
田莓大跨步走向房间。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她离房门还有几?步,走得更快了?,想在他追过来之前关上门。
可还是迟了?一步。
门缝隙里的那只大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田莓冷声道:“放手。”
“莓莓,我们谈谈。”
熟悉的声音,让田莓的耳朵一动,可她还?是没有松口,“放手。”
那只手终是缩了?回去。
田莓重重地关上门,倚在门边,仰头望屋顶。
她以为,在沉入河底前看到他的脸,只是幻觉。现在看来,那应该是真的他,所以,他们两人才会一起到了这里。
“莓莓,我们谈谈。”
有些事,是得说清楚。
“就这样说吧。”田莓转身,屋内漆黑一片,看不到外面的人,也不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隔墙有耳。”
田莓深呼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又是刚才那个冷静的她。
打开?门,田莓让到一边。
男人进来后,空荡荡的屋子像是突然被填满了?一样,他似乎无处不在。
田莓刚点亮蜡烛,转身就看到他像一堵墙似的站在她背后。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挑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谈吧。”
秦淼抿唇,坐在她对面。
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
烛火摇曳。
秦淼开?口:“一个月前,我作为人在山洞里醒来,脑海里多了?一个人的记忆。”
田莓的手攥紧,看来她和他的情况一样。
“当初跳河想救我的人,是你?”
秦淼点头:“对。”
田莓闭了闭眼,如果不是因为救她,他也不会来这里。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秦淼补充道:“无论是谁,我都会救。”
田莓看向他。
他真的,一点没变。
是啊,他都会救,在他心中,她和其他人是一样的吧,从来不会因为她,而放弃什么。
当年他们都要谈婚论嫁了?,他却突然寄来一封分手信,说是有任务执行,不必等他,婚嫁随意。
他能写出那样的话,说是在意,但这份在意,又有多少呢?他的领导他的部下他的事业,都比她更重要吧?
田莓偏头,没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秦淼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却不知是为什么。
他不知该说什么,便将自己这一个月的行动像做汇报一样,事无巨细,说给她听。
田莓像是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听着他说话。
原来他在蛮族附近醒来,为了不白白浪费这个机会,深入虎穴,探听到蛮族的许多辛秘,紧赶慢赶,才在今天到了齐京,先是去了?将军府,然后摸黑回到了这里。
他平静无波地叙述着,可田莓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光是听到这过程,她就知道里面有多危险。她无法装作不懂或者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