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瞪了她一眼,心中也暗恼沈氏上不得台面,他正与王妃较劲,这下子倒显得自己是个贪花好色的小人了。
沈氏今年二十二,比端王还大上两岁,正是最有风韵的年纪。与下官进献的朱氏、出身婢女的段氏不同,她有一个比较体面的身份,是太后亲点的。其父为七品县令,如今已然当上知府,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所以赵元简一开始就待她与另两位侍妾不同,生了长子后,她更加觉得自己与王妃也不差什么。
安瑜英那声,她自然也是听到,见端王黑脸,还以为是厌恶那丫头。于是愈发得意,连行礼都随便起来。
端王看不下去了,刻意岔开话题:“如芳,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如芳轻声道:“我观爷下了朝往娘娘这边走,想着莫不是因为妾身的事,担忧您与娘娘争执,于是便赶过来看看。”
“笑话,你是什么东西,我与王爷之间说话轮得到你插嘴?怕不是担心我们俩之间的话对不上,拆穿了你那些阴谋诡计。”
沈氏被说得面上梨花带雨,连连摇头:“妾身怎敢有如此想法,娘娘为何要这样说。”心中却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
其实安瑜英猜的也算八、九不离十,这些日子因着过年,王爷王妃要经常出入皇宫,有时候回府都三更半夜了,也很少来她的西院。这让自诩宠冠全府的沈氏如何受得了,于是昨夜借口肚子痛,把夜宿书房的赵元简叫了过来。
她与安瑜英斗法斗惯了,想也不想就将脏水泼到对方头上,只说因为府内下人少,她找不到人侍候,以致动了胎气。原本只希望能加深对安瑜英的厌恶,没想到说过了头,让赵元简想起王妃之前谋害自己子嗣,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下了朝便赶过来兴师问罪。
赵元简常年在外奉皇命当差,对内宅也是个糊涂蛋,连如今不是安瑜英当家都忘了,被揭穿后有些抹不开脸。
“妾身也只掌家一年,在府里兼葭倚玉,元宵放人是娘娘之前定下的规矩,如今她的小院也是如此,她不开口,妾怎敢妄动。”沈氏到底有些心机,之前头脑发昏行了错棋,反应过来后立刻在言语上扳回一城。
果然,安瑜英听后大怒:“我自己的人,难道还要按着你的心意走。之前懒得理你,现在手伸到这儿来了!是想让我把你爪子剁下去吗!”
沈氏吓得捂住嘴,直接跪在地上,哀求的看着端王:“爷,妾身断无此意,您要替我做主啊!”
赵元简被哭得一个头两个大,看了看王妃,又看了看沈氏,此时装扮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安瑜英鬓发微垂,未施粉黛。一身素衣,身材清瘦,因夜里出去玩没睡好,眼角微微发红,显得凌乱又脆弱。
而沈如芳虽说已微微显怀,但整日吃好睡好,又有宠爱滋润。身上套的是银红小袄,满头珠翠,红光满面嗓门亮堂,完全看不出昨晚胎动的样子。
端王懒得算计后院的事,但也不是傻子,剑眉紧皱,难得厉声道:“府里太医一直在,短了谁那儿也不会短了你。既然怀了身孕,就老老实实在院里待着,管家这种劳心劳神的事也不要做了,明天起让崔嬷嬷来吧。”
崔嬷嬷以前在宫中照顾端王,如今在府里属于两不相帮,让她管家其实对王妃更有利。
安瑜英愣住了,原本以为自己又要吃亏,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个下场。看着沈氏从不敢置信到哭闹最后憋憋屈屈的表情,她心中只有两个字——痛快。但她与赵元简之间隔阂已深,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心怀感激,于是只是冰冷的说了声知道。
端王又在小院坐了一会儿,只感觉气氛难受到不行,之前王妃一瞬间的柔弱就好像镜花水月,片刻后又恢复到不近人情的样子,于是招呼也不打便匆匆离开。
安瑜英巴不得他走,她还要独自品味胜利果实。想到今日的种种,她顿时明白似乎是妆扮的问题。笑眯眯的喝着参茶,转身对流苏道:“你那个表姐,手巧不说,还是我的福星。”
感受到身后吃人的目光,流苏勉强笑道:“奴婢懂了,娘娘的头是表姐梳的。”
“对!”安瑜英兴奋点头,接着把昨晚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我说了要给她们三个换个位置,但你表姐年纪太大了,当丫鬟好像不怎么合适。”
“那位桃娘手如此灵巧,不如请她当梳头娘子怎么样?”流香笑着提议,眼底却一片冰冷。
流苏狠狠瞪了她一下,“梳头娘子”听着好听,但却属于“下九流”中的一种额。卖身做丫鬟没什么,因为本质上属于契约,放了籍也就跟常人差不多。可“下九流”的行当若是沾上,这辈子可就甩不掉了。以后就算再嫁,甚至儿女前程都有损害,流香这招不可谓不阴毒。
安瑜英这种千金小姐不太懂这些,但也不愿就把傅桃桃当成个梳头的。在她看来,那女子是有大智慧的人,最起码给了自己许多启发,但就这样未免太浪费了。
“不过到底安置进哪里呢……”安瑜英左思右想,这时丫鬟禀报说崔嬷嬷想要一份小院的明细。
安瑜英突然来了灵感,她身边不是还有嬷嬷的空缺吗!因着段氏小产,自幼陪伴长大的两位嬷嬷都被赶出府,这也是她长久以来的痛,如今傅桃桃正好顶上。
得知这个决定,屋内几个丫鬟都暂时松了口气,嬷嬷与她们不是一个套路,暂时不会挡道。只有流苏有些担忧:“娘娘,我那表姐村妇出身,年纪又小,就怕她难以担此重任啊。”
安瑜英不以为意:“院里人都够多了,找她不过是为了说说话,你们一帮小丫头,有些事也不好开口。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于是得到消息被迫成为“傅嬷嬷”的傅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