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喝酒,爱打架,脾气不好。
这就是惜娇对武松的基本印象。在柴家庄的日子里,她常常能在各个角落碰见醉成一团的武松。
武松之前常常对庄客动拳头,因此庄客们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好像他是个瘟神。对于这些人的不欢迎,武松并不在意,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看上去像一个孤独的剑客。
不过,武松也不需要获得庄客们的欢迎,他有宋江欢迎就够了。这两人在相识的第一日就迅速结拜了兄弟,之后惜娇就常常听宋江提及武松,说他“是条好汉”。
宋江好像对这种武艺超群、脾气又不好的汉子都特别欣赏,而这些人见了宋江也都乖顺得像小绵羊。不得不说,宋江看人的眼光和驭人的手段还是很厉害的。
一天晚上,宋江又被柴进请去吃筵席了。惜娇婉拒了柴进请她一起去的邀约,拿着两坛子酒在庄里到处晃悠了一阵,终于在一个屋顶上找到了武松。
他正躺在上面,脚边倒着两个酒坛。
惜娇喊道:“壮士?”
武松向下看了一眼。他此时眼神清明,看上去还没喝醉。
“你是公明兄的妹妹?”武松还记得她。
惜娇点头:“是我,阎惜娇。”她举起手中的两坛酒,“一起喝?”
武松懒懒道:“你兄长让你喝?”
惜娇浑不在意:“他还不让你喝酒呢,你听了吗?”
武松笑了一声,道:“屋后有□□,你上来罢。”
惜娇无奈:“我两只手都抱着酒坛,爬不了□□。壮士你能不能下来帮忙拿一下酒?”
武松睨她一眼,从屋顶上跳下来,拎过她手里的酒,又一个飞身跃了回去。
惜娇没有轻功,只能苦哈哈地绕到屋子后,顺着□□爬了上来。
她往屋顶上一看,武二爷又躺下了。他毫不客气地拿过一坛酒,拍开酒封就开始喝。
惜娇小心地踩在屋顶的瓦片上,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这还是她第一次上房顶,真刺激。
她坐在离武松一臂远的位置,拍开另一坛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烈酒入口辛辣,但喝下去浑身都热起来了,在这秋夜里也不觉得冷了。
惜娇喝得豪放,一股酒从她的嘴角流下来,没入衣襟。
自发配之后,惜娇再也没穿过裙子。她穿着窄袖收腰的短上衣,下面长裤的裤脚收进靴子里,一身的干脆利落。
可惜她的容貌实在太过艳丽,即便作如此打扮,仍能一眼被看出是个女子,破碎了她女扮男装行走江湖的美梦。
武松看着她喝酒的模样,嗤笑一声:“如此粗鲁,哪有半点姑娘家的模样,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惜娇不在意道:“嫁不出去又如何?跟着我兄长一辈子也挺好的。”
最初做阎婆惜的那些日子里,惜娇简直难受死了。在现代独立地生活了二十几年,突然要她做一个小女子,温柔体贴以夫为纲,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再说她也不愿意做到。
若嫁人后过的就是那样的日子,她宁愿一辈子不嫁,哪怕去尼姑庵出家也比那强啊。
直到从郓城县出来后,她才第一次感到自由,不再被阎婆惜的外壳所束缚,而是做真正的自己。
这样的日子,哪怕是颠沛流离,她也爱过。
惜娇又灌下一口酒,抹一把嘴,也学武松躺在屋顶凉凉的瓦片上。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
她支起腿,把酒坛放在肚子上,时不时拿起来灌一口。
过了一会儿,武松道:“你生得这般相貌,我倒想起一人配得上你。”
惜娇好奇道:“谁?”
“花荣。”
“小李广花荣?”
“你也知道他?”
惜娇笑道:“神臂将军,谁不知呢?”
“连你都知道他,看来他名气的确不小。”
惜娇随口道:“我也知道你。”
武松转过脸,好奇道:“你知道我什么?”
她知道的多了。什么拳打白额虎,怒杀西门庆,大闹飞云浦——等等,不对。
那是之后发生的事,现在还不能提。
惜娇一时哑口,只好转过脸看着他。他额前的头发剪至眉上,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盯着她。
他将会是梁山泊上的天伤星,将会是嗜血的魔头,将会是杀气横秋的行者武松。
可他此刻尚未遭遇兄长身死,尚未做到杀人如麻。他的手里还一条人命也没有。他眼里的神情懒散又肆意,尚未有那般嗜血的杀气。
惜娇看了他一会,道:“我以后会知道你的。江湖上的每个人都会知道你。”
这不是鸡汤,而是陈述事实。
武松正想说什么,忽听下面有人斥道:“上面何人,竟敢夜里在屋顶吵闹?”
武松皱起眉,拎起手里的酒坛就扔了下去。
惜娇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向屋下看。只见酒坛子摔碎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吓傻了的庄客。
而她旁边的人懒洋洋道:“武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