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腊七,后厨洗菜的婆子总说,腊七、腊八冻死俩三。这一夜过去,总能在外头碰见一两个冻死的乞丐。
早起时,定国公府门口就冻死了一个。他死在了大门口的石阶上,少奶奶知道后便让小厮将人抬了,丢去后山的乱葬岗,除了一些下人瞧见,家里的其他主子都不知晓。
听门房的人说,那人的脸皮都被冻得黏在石阶上,扯下来时还留在了上面。办事的小厮没发现,让那带着血的面皮黏在石阶上整整一天。
最后还是被出门的大奶奶瞧见,直说家门口死了人晦气,莫须有的给少奶奶按了个管家不严的过失,硬是收了她好不容易拿到的掌家之权,让她好好呆在屋里养胎,美其名曰为她好。
少奶奶吃了亏,还说不得,毕竟上头那位是她的正经婆婆。这气全部都撒在了小厮身上,活活地将人给打死。
杨依梦半倚半躺在暖炕上,听着小丫环翠喜絮叨今早发生的事儿。心里头琢磨,少奶奶最近和大奶奶斗得厉害,没空管她这个姨娘,所以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重新讨了少爷的欢心才是。
思及此,她看了一眼手中端着的苦药汤,现下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她强忍着苦酸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汤在嗓子眼里打转儿,满口的苦涩让杨依梦恶心得想要呕吐。她强忍着那股向上翻涌的感觉,赶紧从翠喜手上拿来一颗蜜饯塞进口中,嘴里的苦酸味这才退散大半,人也舒服了许多。
翠喜接过空药碗放到一边,又拿了清水给杨依梦漱口,忧心道:“您这风寒一到冬日便复发,这次好像更严重了。”
“是呀,若非两次小产,我这身子又怎会虚得这般厉害。”杨依梦叹道。
翠喜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心疼的替杨依梦掖了掖被子,关切道:“今夜冷,姨娘小心着凉。”
杨依梦却是掀了被子,起身道:“拿件厚披风来,我要去少爷的书房。”
翠喜伸手去拦,死压住被子不放,急急劝道:“这可怎么行,天已经黑了,外头还下着大雪,姨娘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杨依梦知道自己身体虚,推不过翠喜,只得松开被子,重重叹了一声:“我是没了旁的法子。少爷平素也不来瞧我,我也只能借着病去少爷跟前讨几分怜悯。少爷正在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我送些吃食过去,他一定会有所动容的。”
“但这身体要紧……”翠喜还想劝,可见杨依梦瞪了她一眼,便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听话的去找厚披风替她披上。
少顷,屋外响起了轻轻叩门声。
一听有人敲门,杨依梦便知她寻的人来了。她赶紧让翠喜去开门,将敲门的婆子迎了进来。
进门的婆子是大厨房的二管事,府上的人都唤她姜妈妈。她的长相略显刻薄,一瞧就不是个好相处的。看到杨依梦这个失了宠的姨娘,并没有展现出该有的尊重,反而轻蔑地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说着,便把食盒啪的一声放到檀木桌上。
翠喜恼火她的态度,想要出言敲打,却被看出她意图的杨依梦拉到身后。
杨依梦走到梳妆镜前,从台上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支银簪,递到姜妈妈手中,陪着笑脸道了句,辛苦。
姜妈妈伸手接过,见是上等货色,面上这才有了笑容。
“姨娘客气了,以后有事您尽管吩咐,老奴一定为您办得妥妥当当。”
翠喜在一旁瞧着生气,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待那姜妈妈走后,忍不住冲杨依梦抱怨道:“您也太捧着那婆子了!主子吩咐做的事,身为奴仆就应该快快去办,可那老虔婆就想着捞好处。”
杨依梦正打开食盒盖子,查看里面装着的吃食。一盘枣泥酥饼,一碗香菇排骨汤,都是少爷爱吃的。
冷不防听翠喜说了那话,手中动作一滞,苦笑道:“我哪里是什么主子,你莫不是忘了,我原也是这府中的丫环。我不比少奶奶尊贵体面,若不出手打点着,那姜妈妈怎肯帮我去大厨房拿吃食。此次见我这里有油水可捞,心里头惦记着下次还能捞点什么,断不会去少奶奶面前多嘴。”
杨依梦盖上食盒盖子,往上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厚披风,又道:“一支银簪换的不是吃食,换的是一个机会。你不懂,少奶奶已经育有一子,如今也怀了第二胎。我若再不争取一二,生下个一男半女,往后府中怕是没我的位置了。我这样做妾的,得了夫君喜爱才是真,有了子嗣往后的日子才不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