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腊梅开了不少,争相夺艳,似丹青手中的精致的画笔,一点一点地点缀着人?间美色。
伴随着山风,梅花簌簌而落洒在白雪上,清丽妖艳。
明姝顶着风择了两支腊梅,扭头听到观门口声音嘈杂,她缓了一瞬,门就被大力推开了,一人?急急匆匆地冲进来。
后头还?跟着秦相。
明姝站在梅树下,凉风从四面扑来,钻入肌肤里,冻得她浑身发抖。
秦相匆忙进来后,秦棠溪就跟着露面,脚下湿滑,秦相跑几步就跌倒下去,秦棠溪亲自去扶,手刚从袖口里伸了出?去,就听到秦相撕心裂肺的声音:“殿下、陛下驾崩了……”
梅花再度簌簌而落,吹入秦棠溪摊开的手掌心中,浮云辽阔,几字成了她心底最大的震动。
她终究还?是有负先?帝所托,未能辅助皇帝成为一代明君。
秦相跌倒在雪地里,自己爬不起来,小?厮拉着他才站起身,他显然失去平日里的镇定,“今晨传来消息,陛下口吐鲜血,是被人?下.毒。臣来之际,太后嚷着要?杀长公主为陛下报仇。”
“太后说的哪门子疯话,陛下从发病到驾崩不过十几个?时辰的事?,长公主不在宫内,如?何毒.害陛下?”
安太妃眉眼凌厉,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
秦相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怕得,竟全身颤栗不止,对上太妃冷冽的眸子,“不瞒太妃,臣让人?守住宫门,特来迎殿下回京。”
“迎孤回京做甚?”秦棠溪懒散地垂下眉眼,雅致的妆容中不见半分?欣喜。
风起雪飞,庭院里梅花随着雪一道而下,落满肩头。
秦相抖得不行,听到长公主毫无野心的话后几乎哭出?了身:“国不可一日无主……”
秦棠溪扬首,迎着雪花,仰望暗沉的天际,“先?帝遗嘱在先?,令我不得为帝。”
“这……”秦相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仰天大哭,“天要?亡我大魏……”
男子的哭声震耳欲聋,刺得人?心口发疼,信安王妃隔着老远就听到声音,匆忙赶来就见到两人?一站一坐。
雪花肆虐,哭声震耳,安太妃忍不住骂道:“有时间哭不如?回京安置皇帝尸身,除去长公主外,还?有高宗一脉的血脉。”
秦相猛地停止哭声,闻声看了过去,一眼看到信安王妃站在暗处,整个?人?猛地醒悟过来,道:“对,信安王嫡女尚在,长公主摄政,定能、定能……”
整个?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棠溪安静如?初,长身玉立在冰雪中,眉眼凝着寒霜,道:“秦相先?去信安王府接小?郡主入宫。”
“臣这就去……”
秦棠溪颔首:“有劳秦相。”
秦相来了精神,不用?人?搀扶就自己爬了起来,得了力气后就大步下山。
明姝站在梅林里看到了全过程,不知?怎地感觉哪里不对劲,阿姐行事?素来谨慎,昨日过来为何不带着平儿一道呢?
莹白细指握着两支腊梅,她缓缓走到殿下面前?,将手中一支梅花簪入阿姐秀发中。
黑发红梅,嫣红冷艳。
“阿姐是将平儿当作诱饵吗?”
秦棠溪闻言,眼睫一颤,抖落一滴融化的雪水,随着明姝靠近,嫣红色的腊梅露出?来,小?东西终是开窍了。
想来也?是,小?东西怎么会比旁人?差。
她接过明姝手中的腊梅,“明姝,我是长公主。”
秦棠溪的手生得好看,修长匀称不说,似美玉般的精致,又有着白雪的冰冷,让人?想碰又不敢碰。
明姝心里胆寒,却依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握,越发显得美玉寒冷。
秦棠溪尾指动了动,摸到她的手背,颤动的眼睫里多了几许专注。她望着明姝,心口终究有几分?,每代帝王更替,都会踏着鲜血走上去。
但她不能,让明姝踏着鲜血。
所以,只能她来做。
片刻后,她将梅花丢落在雪地中,拿脚踩了踩。
动作稚气。
明姝望着被践踏的腊梅后撅起了嘴巴,“你为何要?踩烂她呢?”
“不喜欢。”秦棠溪松开她的手,漠然转身。
明姝急躁,忙拦住她:“不喜欢就不要?了,我不勉强你。你、你是长公主,自有章程,我不过问?。”
小?姑娘眼尾多了抹红,语气绵软,好像知?道错了。
秦棠溪心中叹息,面对明姝绵软的语气,她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及转身,小?姑娘就急着抱住她,“我、我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
秦棠溪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明姝道歉也?很快,甚至不问?缘由,看得旁观的两人?都皱紧了眉梢。
信安王妃内心不安,太妃却惊讶秦棠溪在明姝面前?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相反,她在再看看信安王妃……
唉,她活得还?不如?自己的女儿。
秦棠溪并非是惯于掩藏的性子,喜欢明姝也?从未后悔过,甚至当着信安王妃的面也?不假掩饰,握紧小?姑娘的手,轻轻擦去她眉眼点滴的泪痕。
安慰在她的举止中一点一点渗入。
明姝也?很受用?,甚至忘了廊下还?有其他两人?,亲昵地蹭着殿下的侧脸,心里的害怕才一点一滴退了下去。
以殿下的能力,必能让平儿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