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九,四皇子昌郡王要在长安西山办赏梅宴。
这是件盛事。
不管四皇子性格如何,好不好相处,身份地?位在那?,官员们?就得?捧着?敬着?,不敢不给面子,声势必要往大了造。百姓们?不懂官事,可?皇上的龙子,日常怎会有机会看到,定然感觉新鲜有趣且心向往之,话?题少不了。
遂这气氛,应该是热热闹闹的,越近日子,越热闹。
起?初的确是。
当印着?四皇子闲章的帖子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四处哗然,尽皆惊喜,每个接到帖子的都骄傲无比,每个没得?帖子都羡慕嫉妒,长安城里,昌郡王梅宴请贴万金难求。
可?突然间,一件事进?入了大家视野。
这件事,最初来看义城。
义城太?守余孝全,堂堂太?守府,被人泼粪了!
义城不大,比起?长安小多了,可?不管大小,总是一个郡,太?守是郡上最大的官,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上门泼粪?这可?是结仇!
也不像有人受了欺负上门报复的,那?些受了大委屈要报仇的,讲究稳准狠见效,直接上刀子趁其不备上来捅多好,泼粪能?解决啥?顶多是人们?看了笑话?笑话?!
新鲜事,还是丢丑的事,民众讨论热闹非常高。
四下一打听,得?,戏更?多!
这位太?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谒者台御史李大人一到长安,就抓到了些证据,可?惜一直太?忙,工作太?多,一时没腾出手来办。这位太?守不但不珍惜这份运气,洗心革面做人,还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鱼肉乡里,作威作福,甚至还□□,想杀了李大人!
然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把好人欺负的太?憋屈,没活路了,人也会反抗。于是某一天,有个全家被折腾死只剩独苗一个的少年,看到余孝全儿子买醉花楼出来,前?后左右都没人,起?了报复心,把余孝全儿子扒光了,丢到了大街上。
余孝全儿子喝醉了嘛,都不知道冷,昏睡不醒,直到太?阳照屁股才醒。那?还真是太?阳照屁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据目击老?说,太?守儿子的屁股跟普通人没区别,也是白花花一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那?处……着?实有点小。
富贵人家的孩子经不得?冻,太?守府里下人找过来时,人正一边放狠话?一边打哆嗦呢,回?家就病了。太?守哪能?忍,立刻全城搜捕,抓那?少年下了狱。
那?孩子可?是吃了大亏了。你?说说,何苦呢?他要是胆子大些,别太?心善,直接把太?守儿子杀了,还算报了点仇,这下倒好,全家被折腾死不算,自己也搭进?去了。
老?天护傻子。这缺点心眼的孩子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还是遇到好人,借着?牢狱换班之时,逃了出来,一路逃到长安,也不想要命了,直接告到了御史李大人门前?。
李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到长安来做了不少好事,看到少年惨样哪能?不管?自己抽不开身,就命贴身属官去了一趟,请余孝全到长安。
一个请字,便可?知道,态度起?码是公正的,给余孝全留了面子。
可?惜属官还没到余孝全府里叫,余孝全伤好半身的儿子家里憋得?慌了出来逛,两人不知怎么的经过擦肩,撞了一下。余儿子正愁没事打发时间,立刻讹上属官了。属官本来还客气,见人故意拦着?,就生气了,说你?知道我?是谁吗?结果余儿子乐了,反说你?知道我?是谁么?在这义城,我?就是王法!二话?不多,把属官打了一顿。
要不是正好挨着?家医馆,属官这回?得?残。得?,他也不找余孝全了,直接回?长安,朝李大人明志,官场不清,人心不正,义城太?守不除,苍天亦愤!
李大人就朝余孝全施压了。
结果余孝全完全不在乎,直接家信去了洛了,余氏族里可?是出了位婕妤的,不是没人!
李大人最恨官员攀裙带关系,眼下证据不太?足,不能?抓余孝全下狱,他便派人探查,寻找证据。结果这一找,嗬,差点吓死个人!
义城不知道多少人家被祸祸过!
许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伸冤,许是信任御史李大人,越来越多的人挺身而出,愿意作证,并纷纷拿出事实证据,要告余孝全。
也是这时候,受过苦吃过亏的人家开始偷偷摸摸又大张族鼓的用些小手段。先是烂菜叶子,臭鸡蛋,后来就把垃圾倒门口,泼粪……
太?守大人,听起?来很?厉害,其实也很?厉害,但不得?民心时,权力被限制时,哪怕有护卫,也抵不过民众心齐心来整。法不责众,对簿公堂都没用。
……
余孝也是真不怕。一笔写不出两个余字,官至太?守也不容易,这种时间,族里是要护他的。信加急到洛阳,带回?来的也是好消息。他拿着?回?信哈哈大笑,安抚暴跳如雷的儿子。那?些庶民,竟敢羞辱他,他会让他们?知道后果,让他们?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这时,赵季出场了。
义城赵家,本地?人最熟悉,那?是个会吃族人骨头,只看能?力,没有下限的家族。赵仲在时,官至洛阳,全家俯首贴耳,风气清正,没人有意见,后赵仲身死,其叔赵凡当家,蝇营狗苟钻营为上,也没人不适应,是最厉害的滚刀肉,没人敢惹的战斗鸡。
现赵季当官了,上司朋友经营良好,仕途有望,赵凡却不知怎么回?事,公事不顺,人际失谐,还犯错被降了官。风水轮流转,赵家谁拳头大谁当家,是以,赵凡现在,得?听赵季话?。
赵家最是能?屈能?伸,看清楚局势,赵凡这腰弯的一点也不打抖,非常听话?。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赵季一日不倒,一日压着?,他一日不敌,一日超不过,形势就不会变。
赵凡懂看别人脸色,更?懂看自己侄儿脸色,根本不用赵季怎么示意,就琢磨到了赵季意思,开始就余孝全之事落井下石添油加醋。
什么欺男霸女,抢产夺财,甚至连自己家事都带上了,说余孝至听昨长安有皇子到来,暗里给自己施压逼自己献出赵书雪给皇子身边老?太?监玩……他也是没办法,所以才有之前?的事。
义城群众对自家地?头的地?事不要太?熟悉,听到这事内幕更?加不耻余孝全。
赵家的战斗力那?是相当惊人的,各种渠道齐下,后宅,市井,官场,撕余孝全撕了个血雨腥风暗无天日,余孝全回?击,他们?更?跟红了眼似的,连余家整个家族一块撕。
他们?才真是不怕事的,连余家在宫里的娘娘,都敢影射点香艳不堪野史,何况其他人?余孝治几乎是族里最器重,官最大,黑料也最多的人,怎么可?能?不撕一撕?
御史李大人一看,竟然还些事,这还得?了?立刻上折子参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余家的事,很?快也席卷洛阳,御史们?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影响力越来越大。余家一看不行了,这余孝全保不了了,可?千万别牵连到余孝治……就没再管。这一放手,情势造的更?猛,余孝全,罪证确凿,必死无疑……
贪官马上伏诛,其中还有百姓们?自己的一份力,简直是喜大普奔的事,百姓们?怎能?不兴奋?多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聊天吹牛的热情,什么将近年节准备年货,什么皇子赏梅宴,全部放到脑后,目前?没一件事比这个更?重要!
……
四皇子昌郡王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别人恭维他,事事以他为先,这是必然,是习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可?与他相关的热闹话?题,明明被捧着?,期盼着?,突然被不知道哪蹿出来的末流小官顶了……就是很?令人不愉快的事了。
昌郡王近日脸色很?臭,身边仆从,已经死了一批了。
偏偏这种事很?难压制,只能?引导,皇子梅宴这样重量级的都引不来,难道建议主子更?出格些,和那?些愚民一样卖蠢出丑?
效果再大,四皇子也不会做。
别院里的属下人人顶着?一团低气压,低眉顺眼,束手躬腰,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哪句话?没说对,被拉下去打死,根本没人敢说话?建议。
这种气氛,一直到梅宴当天。
昌郡王心情还是不好,他心里不痛快,就不希望别人痛快。他看着?镜中自己模样,金冠玉带,贵气盈盈,天之骄子,也就这样了。
“给我?传话?下去,今日……咱们?换个玩法。”
他唇角上扬,笑意却未及眼底,少年清润纯真的脸,配上这样笑意,诡异又可?怕,几欲令人打颤。
“是。”身边随侍的小太?监抖着?就下去了。
……
崔俣与谢闻谢丛兄弟在门口分别。
皇子的梅宴是有讲究的,或者是故意针对性讲究的,给他们?下的贴子相同,贴子上时间却不同,谢闻谢丛时间略早,他的略晚。
这点很?可?疑,不知道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人家地?位高高在上,什么都未发生时,他们?不好提异议,也不好不按规矩来。
谢丛神色郑重:“崔六,我?总觉得?心里打鼓,你?一会儿务必小心。”
谢闻倒轻松些:“我?已打听过,大部分人的时间与我?和阿丛一样,独你?不同,昌郡王定有小心思。不过你?不用怕,你?去的晚,我?们?都在席上,众目睽睽之下,我?就不信他敢对你?做什么,若真敢,我?谢家必拼死相护!”
“我?像会吃亏的人么?”崔俣微笑,“倒是你?们?,再不走?,可?就迟了。”
“那?你?小心。”
“到了后直接到席间寻我?们?。”
两兄弟走?后,崔俣看着?面色十分不愉的杨暄:“怎么,还没放弃呢?”
“我?到长安,就是为了贴身护你?的!”杨暄十分不高兴,指着?自己的脸,“我?可?以易容!”
“约法三章。”崔俣笑着?弹了弹杨暄额头,“我?说不许去,你?便不能?去。”
杨暄差点跳脚:“那?是你?坑我?!约法三章时,我?答应的是梅宴一行!”
“明明是长安一行,”崔俣表情相当冷淡,“当时的话?我?还记得?很?清楚,需要我?背与你?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