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实属妄自菲薄。”
窦葭纯很是知礼,即刻露出焦急情态:“你与永渡婚约在先,葭纯从未想过拆散你们。以后也同样愿永远以庄六小姐为尊。”
她十分坦荡,也表现得不与庄舟争抢。唯有一颗难掩爱意的赤诚之心,慢慢浇筑于顾淮济身侧,叹息自苦:“都怪我难抑心事,令你们为难。”
看在旁人眼里,反倒会羡慕顾淮济坐享齐人之福。
满殿调侃嬉笑声中,唯顾淮济神情凝重,却始终不曾出言。
只气得张照霏见状猛地摔下筷箸,恨恨同张然姌抱怨不平道:“亏我还以为永渡哥哥和三哥哥他们那些臭男人不一样,结果也逃不过朝三暮四的习性,龌龊!恶心!不要脸!”
连骂数句仍不解气,张然姌听在耳中,也仅能缓缓抬手安抚自家幼妹,眼角眉梢不自觉闪过苦涩。
身为帝王三宫六院中可有可无的某一位,她早在多年前便已看清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慨叹,永远不过镜中花,水中月,虚无缥缈而已。
正如她又岂会不知,庄恪待她远不及她对他情深。可即使如此,也还是难耐深宫寂寞,飞蛾般向着火焰而去。
而照霏被兄长与三弟惯得自幼骄纵,想来今时今日,应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些道理。
这厢张家姐妹各怀心事,那厢宴席主位之上,和隆帝已顺势抚着颌下胡须大笑着应声:“永渡啊,你如今共拥娥皇女英,享尽齐人之福。不愧是朕的好外甥。好福气哈哈哈哈哈!”
既然和隆帝开了口,几位当事人又并未反对,这桩婚事自然就顺势定了下来。
因为担心回到席位后会被张照霏拉着问个不停,也怕那姑娘抽起她家三哥哥的佩剑去砍顾淮济,庄舟索性借故油渍溅身转而更衣,正好遇见窦葭纯亦离席前来,于廊间与她狭路相逢。
狄尔面露不悦之色,正欲抬步挡在庄舟身前,庄舟已然按住她手臂,示意她先行离去。
随后方才与窦葭纯相视而立,由她开口笑道:“庄六小姐言而有信,我自不会将你五哥与张充容私/通之事告知旁人。”
她今日一路尾随顾淮济与庄舟离开定兰宫,本想着瞧瞧庄舟面对和隆帝时行止如何,不料却见到他们二人直往炽宁宫而去。
眼见其内之人推门时庄舟藏起顾淮济,多年行军作战,极谙兵法诡谲的念头瞬间闪过,窦葭纯立即掩住身形逼近炽宁宫宫檐,将庄恪与庄舟对话尽数纳入耳中。
不过是西域小国来的质子,竟大言不惭想要颠覆雍朝政权。
窦葭纯觉得可笑,暗叹张充容也是愚蠢,生生被人当做棋子不自知,此刻恐怕还欢天喜地想要生下那个孽种。
说来也算天助她也,窦葭纯得知了庄舟兄长的秘密与把柄,同她谈起条件来也更理直气壮:“我要与你做平妻。”
庄舟不语,窦葭纯本以为她是默认,却听她嗤笑出声:“窦将军无需做什么平妻,我自会向顾将军说清楚,主动解除婚约。”
“你当我蠢钝无识不成?”
顾淮济将婚事拖了多年,满京城女眷他都不曾入眼。
今时今日竟能待庄舟这般珍重,可见他必将她放在心尖上无比珍重:“如果没有你,他只怕也不会娶别人。”
但是:“新婚当日,永渡必须留在我院内。”
与此同时,她也不许庄舟为顾淮济诞下子嗣。
他本就对庄舟心生惦念,再共同养育孩子,岂非使两人连结更深。
允她入府已经是窦葭纯最大的让步,之后漫长人生,她绝不会再给庄舟和顾淮济之间有任何相处机会。
殊不知庄舟本也没打算长留雍朝,对她各种要求满口答应,今夜宴席上也算相处和谐。
“我想要的只有永渡,你我合作愉快,我自然不会再伤害你五哥还有张家。”
窦葭纯话毕,洋洋得意地与庄舟擦肩而过,独留下庄舟失力般跌坐回廊长椅处,恍惚许久。
之前以为,她眼下虽比初见时更在意顾淮济些,却也不至于为他折腾得心神不宁。
可直到真正面对窦葭纯,为保五哥不得不向她屈服,庄舟才忽地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受更多。
坐在廊下望着院内花草出神,直到数声嘹亮划破天际,火花于夜幕绽放照亮整座宫城,原是爆竹声中一岁除。
身侧青石板路传来脚步声,庄舟回首,恰好对上顾淮济双眸。
她显然没料到他会在此刻出现,下意识起身后退几步,努力挤出笑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