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的衣摆大敞着,那个拱起的肚皮上,有鲜明的青印,再往下,是大片的血迹,衣裙尽红,刺得陈璧眼睛发疼。
那罗大夫看着她道:“人是保不住了,她说还有话要和你说。”
陈璧心里阵阵发冷:“不会的……”
罗大夫在她肩头一按,叹了口气:“抓紧罢。”
他行医多年,自认见识不少,却也鲜少遇到过这样惨烈的。孩子在肚子里才七个月,没痛没病,一大一小竟这样给生生地踩死……
陈璧压下心里涌起的慌乱,深吸一口气走到知春跟前,伏身抓起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低低道:“知春姐,是我……你想跟我说什么?”
知春的面容透着奇异的红润,双眸也异常晶莹,一点也不像是濒死之人。
陈璧看在眼里,隐约生出一个念头,心下发沉。
知春直勾勾地望着她,眸子亮得惊人,乍一看如精神大振一般,可她每动一下,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好半晌只费力地吐出了两个字:“孩子……”
陈璧愈发握紧了她的手,眼睛止不住地发酸,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微微发抖。
知春一眨不眨地望着陈璧,握着她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孩子……还活着,陈璧,你……救救我的孩子。”
陈璧一震:“知春姐……”
“大夫他……他不信,可我知道的……我感觉到他在、在肚子里,还活着……”知春两眼瞪得极大,有泪珠从她眼眶飞落,像是从她脸上飞过的一道雪光,“陈璧……”
她的身体突然仰起,手也从陈璧掌中猛然脱出,转而揪住了陈璧的衣袖:“求你……救、救他……”
知春的目光忽然定住,又在刹那间涣散。她呼出一口气,仿佛失了最后的力气,眼里的光芒尽数熄灭,仰头倒了下去。
陈璧脸色陡变,低呼出声:“知春姐!”
她强忍住泪意,吸了口气,把手按在了知春的肚子上。
在她手底下,是尚且温热的肌肤。
一片死寂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掌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陈璧蓦地看向知春,她的脸色还透着红润,整个人鲜妍明媚,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罗大夫走回帐中,要上前探知春的鼻息,陈璧一把捉住他的手:“大夫,孩子还活着!”
帐外几人听到陈璧的声音,都变了脸色。
罗大夫皱眉:“这不可能。”
陈璧:“是真的!刚刚知春姐的肚子动了,我真的感觉到了……”
罗大夫看她一眼,神色发沉:“当娘的已经断了气,这孩子就算活着,也只剩下一口气,回天乏术。”
陈璧紧紧地抓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是剖腹取子呢?”
罗大夫一震,露出一个见鬼一般的神色,用力地拂开了她的手:“胡言乱语!”
陈璧上前扯住他袖子:“分明有!《金奎医术》就曾提及剖腹取子……刘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罗大夫惊愕片刻,旋即回头看她,神色冷怒:“金奎是鬼医,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更没有什么《金奎医术》!就算是有,我也不会做,你当我这个医馆是什么地方!”
陈璧对上他的目光,刹那间明白过来。
剖腹取子,骇人听闻,如果他在医馆如此行事,一经传出,事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别说行医,恐怕还会遭人非议,难以立世。
罗大夫冷冷道:“还是认命吧。”说完挣脱了她的手,提步走出。
陈璧眼睁睁地看着他走离开,回头看向面容安详的知春,怔怔地无法反应。
谁知,就在此时,已经提着药箱踏出屋子的人竟又半途折返。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而在他身后,还立着一人。
此人身穿深青色缎袍,头戴青玉冠,眸光冷冽,如冰崖料峭,一眼扫来就能让人背脊发寒。
竟然是……周锦堂。
陈璧嘴巴一张,却无法出声。
周锦堂抬手把罗大夫往前一推:“照她说的做。”
罗大夫一个趔趄,直接跪到了地上:“将军,这……万万不可!”
周锦堂沉声:“外面都是我的人,今日之事,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罗大夫咬牙:“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吉祥两眼赤红地从地上扑上前,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将人提起来:“说了不会有人知道,你还是不救!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么!”
周锦堂没有说话,只从腰间拔出长刀,放在了桌上。
罗大夫看到桌上的刀,当场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