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临了,群山皑皑,银装素裹,除了巡逻士兵经过时偶尔发出声响,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扑簌簌的雪声。
积雪反光,照得帐中大?亮,楚惊澜突然就醒了,顶着刺眼的白光朝身侧看去,空空荡荡,半点儿温度都没有,他霎时翻身而起,胸口?阵阵发凉,仿佛檐下凝结的冰棱都戳到了心窝里,不停地?翻来搅去。
难道昨天又是他的幻觉?
他急促地?咳了起来,却不管不顾地?披衣下床,大?步迈出了帐篷,外?头守着的影卫俱是一愣,什?么都还?没说只来得及对视一眼,楚惊澜已经踏进了茫茫白雪之中,仓皇地?四处张望,似在?寻找着什?么。
侧后方一抹娉婷丽影悄然走近,见他衣衫单薄满腿雪泥,不禁轻唤道:“王爷?”
楚惊澜一僵,猛然回?过头来,在?看清楚那张娇俏的面容之后眸底瞬间冰消雪融,紧接着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抱住了她,动静甚大?,惹得路过的士兵都停下步伐惊讶地?望向?这边,夜怀央意识到了周围异常的寂静,遂轻轻地?推了推他。
“王爷……好多人在?看呢……”
他不吭声,也不松手?,就这么杵在?雪地?里,仿佛要?抱到天荒地?老。
夜怀央知道他还?没从失去的噩梦中缓过来,也就不勉强他了,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我今天醒得早,就去了伙头军那边看看有什?么吃食,擎风说你最近咳得厉害,我就做了些容易下咽的粥,还?有一盅川贝雪梨汤,用?完早膳你再喝。”
闻言,楚惊澜顿时撤开了身体,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然后捧着她的肚子问道:“那边乱哄哄的你去干什?么?有没有烫着或是被人撞到?”
夜怀央听得出他有些着急上火,便弯着眉眼打趣道:“他们见着我就像见了鬼一样,跑都来不及,哪会有人敢来撞我?”
“不许胡说!”楚惊澜被那个鬼字戳中了心窝,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夜怀央见风使舵甚是灵活,扭头就开始撒娇,“外?面好冷,我们进去吃饭好不好?虽说现在?月份不大?,可站久了着实有些累……”
楚惊澜见她扶了扶腰,似不堪重负,连忙搂着她进了帐篷,月牙端着托盘尾随而入,直至帘子被放下遮了个严实,再看不见里头的光景,外?头围观的士兵才重新动了起来,只是神色都十分诧异。
在?北地?六年,何曾见过这样的王爷?那人究竟是谁,能让王爷如此宠到了骨子里?
这些疑问悄悄在?军中传开了,两人浑然不觉,在?小小的帐篷里享受着难得的共餐时光。
“怎么样?好吃吗?”
夜怀央头一次下厨,迫切地?想知道合不合楚惊澜的口?味,他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可没过一会儿又发出了疑问:“你以前?都不会做菜,怎么突然做得如此有模有样?”
“这几个月闲着便寻了些菜谱来看。”夜怀央轻描淡写地?说着,月牙却冷不丁地?插了句嘴。
“王爷,小姐从濯鹿台上摔下来的时候差点流产,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前?些天才能下地?,这些书都是她精神好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都翻了好几遍了。”
“多嘴!”夜怀央瞪了她一眼,回?过头再看,楚惊澜的脸色已经变了。
“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他扶正她的身体,目中浮起隐忧,“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让陆珩来给你瞧瞧。”
“我没事,就是比平常嗜睡,更容易累,但这都是正常的怀孕症状,你别?担心。”
话是这样说,可楚惊澜哪能不担心?他低头看了看她微微鼓起的肚子,眸光愈发暗沉,忍不住搂她入怀,呼吸声一下下喷洒在?她耳边,显得格外?沉重。
最艰难的时候她独自一人捱过去了,回?到他身边时孕期已过一半,只报喜不报忧,而他也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竟忘了她当?初受过多少折磨,上刑、跳崖、保胎……还?有那些他来不及问的,想到这他就再也咽不下一口?饭。
“都是为夫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夜怀央掩住他的唇,目光炯炯,宛若清波,一点一滴融进他漆黑的眸子里,驱散了阴霾。
“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的,你已经把我保护得很好了,就连宝宝都知道,你是我们身前?那道最坚硬的壁垒,你看他昨天动得那么欢,还?不是因为晓得回?到爹爹身边了他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
楚惊澜眉头松了又紧,顾不得再自责,略显急躁地?问道:“他动你可会不舒服?”
夜怀央娇柔一笑:“不会,他还?小,力气很轻的。”
准爹爹默默地?呼出一口?气,扭头瞥见桌上那些吃食,又正色叮嘱道:“以后这些琐事你少操心,乖乖把身体养好,知道吗?”
“见到你,我什?么都好了。”夜怀央伸手?勾住他的颈子,并送上一个甜蜜的浅吻,“王叔,我好想你。”
楚惊澜把她按进怀里低叹道:“为夫也想你。”
这段日子他都不知是如何过来的,浑浑噩噩,思念成灾,靠着那些短暂的幻觉才支撑至今,如果说先帝和宸妃的离开带走了他的感情,夜怀央的死就是把他整个人都掏空了,身体一日一日地?颓败下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丧失了任何感觉。
情之一字,始知销魂蚀骨。
摩挲着她温热而柔软的身体,楚惊澜前?所未有的满足,但手?头还?有事情要?处理,他只好把她放开,柔声说道:“一会儿我还?要?去军帐与你大?哥他们议事,你再睡个回?笼觉,中午我回?来陪你吃饭。”
夜怀央乖巧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