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贺的使臣一窝蜂地来了又一窝蜂地走了,带来不少好东西,礼部清点出许多便于?折现的直接充到国库去了,其余的稀罕物件就照楚惊澜的吩咐送到夜怀央那里去了。
一下子接了这么多东西,月牙点都点了大半天,夜怀央坐在边上听她挨个念过去,又清出一批值钱的扔回了礼部,让他们缴回国库,最后只剩下一只温玉枕和两个婴儿佩戴的碧禧麒麟环。
谢芸进?门的时候瞿芳正在指挥太?极殿的宫女?收拾大大小小的礼盒,正想说来得?不是时候,夜怀央已然笑?着向她挥手道:“芸姐,来这边。”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她恭敬地施了一礼,才走到近处就听见夜怀央摒退左右,待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之后,夜怀央对她轻剜一眼,道:“你跟陆珩一个臭毛病,以前都正常,自打进?了宫就开始陛下长娘娘短的,生不生分?”
谢芸微微一笑?,道:“宫里人多嘴杂,我要?是不把礼数做足不是给你找麻烦么?你现在怀着宝宝,可禁不起那些闲言碎语的侵扰。”
这么一说夜怀央心里舒坦了许多,眉眼都染上了细微悦色。
“说到这,你今儿个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我了?”
她这话问得?实有缘故,谢邈接任户部侍郎之后每天都在替楚惊澜梳理朝廷那摊烂账,还要?跟各路有关同?僚扯皮,忙得?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完全没法再?顾及家中的琐事,所以自然而然就由谢芸来打理了。
以前谢芸是个不出深闺的贵女?,纵然有点见识,但许多事情真要?上手还是不同?于?纸上谈兵,需要?费很?大的工夫,所以这段时间她几?乎忙到脚不沾地,原先还能经常进?宫陪夜怀央说说话,现在已经很?少了。
“我前阵子清点谢家药铺的时候发现有几?味灵药,对调理孕妇的身体据说有奇效,想着或许能治一治你那个腰伤就送来了,回头?你让他看看能不能用?。”
他指的是谁夜怀央自然门清,却故意?戏弄谢芸:“他是谁呀?”
兴许是最近操持家务见惯了人生百态,谢芸倒不像从前那样害羞内敛了,只轻声嗔道:“你明知故问。”
夜怀央捂着嘴咯咯直笑?,笑?完了不忘提醒她:“听说最近陆珩去谢府去得?特别勤快,我让你别见他你可要?忍住了啊。”
“忍不忍也没什么区别。”谢芸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看似是笑?,更多的却是怅然,“他不过是本着某种无法摆脱的责任罢了,这样还不如不见。”
“那可不一定。”
“不提他了,你近来身体怎么样?前阵子使臣来朝的时候忙坏了吧?可有不适?”
夜怀央摇了摇头?,表示无恙。
“那就好。”谢芸瞧她精气神?都还不错,便也放下心来,转而又问道,“我哥哥前两天回家的时候提过一嘴,说龟兹国的使臣没来,恐怕西北那边又要?作乱了,这是真的么?”
夜怀央脸色微沉,道:“多半跑不了,最近陛下夜里回来得?甚晚,就是在跟荣郡王和我大哥讨论西北布防一事。”
“陛下没叫上孟大人?”
谢芸问得?别有深意?,夜怀央瞬间就明白了。
按理说这种出兵的大事怎么可能撇开孟齐这个兵部尚书?但楚惊澜偏偏就这么做了,弄得?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器重孟家了。
谢芸见她不答话,遂小心翼翼地揣测:“看来陛下还是偏向夜家的。”
“偏不偏重夜家,孟家也别想翻出花来。”夜怀央哼了一声。
她已经让天栖楼的人查过了,孟忱要?入宫为妃的谣言就是她自己放出来的,当?真是恬不知耻,她的耐性也到尽头?了,眼下时机已经成熟,要?收拾孟忱只欠一道东风。
谢芸瞧她的眼神?就大约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不禁有些担心,“你要?做什么事交给我便是,可千万别再?冒险。”
她没忘记上次含章宫的事,虽然朝中舆论都因?为夜怀央巧妙的设计而倒向了她这边,但终归还是不该随便去那儿的。
“交给你也行。”夜怀央狡黠一笑?,“你认不认识龟兹国的那个质子?”
后来两人说了什么无人得?知,临近太?阳落山之时,谢芸从太?极殿离开了。
本来夜怀央要?月牙去送她,也省得?经过一门三禁时被反复检查,她不想麻烦别人就婉拒了,谁知刚坐上马车一名男子就大步迈过来挡在了前头?,着一身苍蓝色直缀官服,身形伟岸,不动如山。
谢芸朝外望了一眼,杏色帷幔迎风摆荡,掩不住那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顷刻间她心里就有了答案——是陆珩。
来得?如此刚刚好,想必今天是刻意?在这堵她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没让月牙来送了,若是省下了检查的时间说不定就能避开他了,罢了,想这些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吧,边上到处都是守卫,可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了笑?话。
思及此,她隔着帘子轻轻地唤了一声:“好久不见,陆太?医。”
陆珩听到那三个字霎时浑身一僵。
谢芸见他不应,过了几?秒又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示意?车夫驱动马车,陆珩眼睁睁看着他扬起缰绳想要?去阻止,脚底却似灌了铅一般动也动不了,好不容易才憋出两个字:“慢着!”
车夫动作一滞,疑惑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