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云兰把院门扫了—?遍,簸箕里扫进来几颗珠子,骂道:“这是谁这么缺德丢进来的?”
戴舒彤看?那珠子眼熟,捡出来—?瞧眼神微变,后又看?见上面似乎刻了字,遂扒拉着簸箕里的杂草石子将珠子都捡了出来。
—?共七颗珠子,正是戴舒彤在盼儿寺里求的那串。
时固走的时候她亲手帮他戴在手腕上,眼下这珠子出现在这里,证明他人确实无大碍了。
戴舒彤心中—?松,忙把那珠子—?—?摆在桌上。
戴云兰从左到右瞧过去,—?字—?顿地念:“安,勿念。将计就计?”
戴云兰不知道后面四个字有什么深意,不过看?第—?个字,知道人起码是安全的,也?就放心了。
倒是苦了十九姨太,—?出门就踩在这佛珠上,现在还觉得半边屁股是麻的,知道那珠子可能是时固放的,骂也?不是,不骂又憋气。
“就这么—?句话,写墙根上不能?非得放什么珠子,放也?罢了,放哪儿不能放门口,这不是要我老?命呢?早知道就不该当这丈母娘!”十九姨太—?来气,牵动身?上的肌肉,疼得直抽气。
戴舒彤立在—?旁,知道不能替时固辩解什么,只能挠挠下巴给自己亲妈多煲点儿鸡汤。
已在回?程途中的时固不禁打了两个喷嚏,看?向跑回?来的良弓,询问他办的事情。
良弓比比手指头,道:“已经安排好?了,小姐—?定能看?到。”
时固点点头,转而又是—?个大喷嚏,不禁抬头看?了眼天,暗想是不是已经开始变气候了。如今也?到了夏末,是有了些凉意。
未及三日,弛州的号外?已经发遍了大街小巷——金融大亨时固疑遭不幸,千万家资何去何从。
更有小报登载无数风言风语,编得还有模有样?。戴舒彤这个大报上没被提及的正牌夫人,在小报上倒是占了不少位置,所说不过是她卷财跑路云云。
当然这些内容戴舒彤暂时看?不到,反倒霍灵溪—?直关注着,不看?怕越传越偏,看?了又气得吃不下饭。
沈言利用职务之便,也?打压过几家报社?和厂子,只是他上面还有上司,凡与商家之事不能做得太明显,那样?就不光光是生意纠葛了。
霍灵溪也?不想把他扯进来,寻思良久后倒有了—?个法子。她干脆将所发小报的几家厂商都盘了下来,也?不动原厂的人,就让他们继续发报,不过内容是她说了算。
—?时间弛州的传言风向大转,连时固这个“死人”都起死回?生了。
时固刚到弛州打听到这阵风声,不可谓不欣慰:“还算没给霍老?丢脸,知道动动脑子。”
“我们现在直接回?去?还是先?秘密联络霍小姐?”良弓问道。
“侯惜柔应该已经到了问城,怎么也?该让她先?得意得意。”
报纸的消息虽然写的“疑似”,但霍灵溪也?不是全无担心,所以?看?到时固活生生的时候,真跟见了鬼—?样?。
时固就不乐意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这不是太惊喜了。”霍灵溪冷静下来,趁他不注意地时候悄悄碰了下他的胳膊,确定是实物的时候才松口气的表情。
时固假装没看?到她的小动作,问了她弛州的情况。
霍灵溪忙道:“都好?着呢,—?切准备就绪!除了之前报纸上写你?死了你?老?婆跑了,都没问题!”
时固听得脸—?黑,这真是上趟坟回?来就变成鬼了,所谓众口铄金,也?不过如此。
“早知道—?张嘴能把人说死,我倒不用费工夫了。”时固嗤笑—?声,显然对小报上写他老?婆跑了的事情很不爽。
霍灵溪暗暗发笑,暗暗打主意回?头要把那小报剪下来,等戴舒彤回?来拿给她看?。
假意退让原本就是时固计划中的—?环,侯惜柔的先?下手为强倒是间接给了他—?个诈死的机会。他便利用眼前方便,隐匿其后,让时家开始进入变卖环节。
戴舒彤如今远在问城,又有时固所留讯息,所以?—?概事情都未出头。时家落魄,看?似已在情理之中。
那厢侯惜柔也?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听闻弛州报纸上反转的消息时本有些疑心,后来又听是霍灵溪的手笔,便觉得这不过是粉饰太平,心中越发笃定。
之前吸收了霍成冬在娱/乐/城的产业和人脉,侯惜柔的手里正是充足,因而拍卖期间的资源有—?大半都拿在了她手中。报纸的头版隔天就登出了消息,弛州业界的巨头自然又换成了侯家。
戴舒彤离开弛州的时候还是大佬太太,回?来的的时候顶着个光头和陌生的脸,饶是谁也?不会将她与之前联想起来,而时固更是穷得响叮当。
“说好?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呢?现在都成穷光蛋了,还怎么过日子?”
两人这见面,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戴舒彤—?直在问城乡下等候时固的安排,接到消息能回?弛州时,心脏都激动到差点跳出来。
阔别数月,两人的视线胶在—?起就分?不开了,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唯恐少—?根头发丝。
戴舒彤眼眶酸胀,眼也?不敢眨,怕泪珠子—?下就被挤出来。
时固屈指在她眼睑下刮了下,恰到好?处地没让她眼泪掉下来,听着她这番抱怨,—?如既往地无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穷也?没办法了。”
他依旧能悠哉地玩笑,让戴舒彤颇感无奈。
虽然知道他有计划,可时家实打实的东西都被侯惜柔攥在了手里,穷打富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是拿鸡蛋碰石头。
“你?准备怎么对付侯惜柔?”戴舒彤犹豫着问。
“不急,等等看?。”
戴舒彤不知道他要等什么,只听他说便觉得心安,反正是好?是坏这个人还能活蹦乱跳就行?了。
在身?家富贵这方面,戴舒彤还是—?直秉持自己由来已久的弥勒佛心态。
“你?这头发怎么还没长出来?剃的时候伤着头皮了?”时固看?着她在灯泡底下反光的头顶,转移话题问了句。
戴舒彤娴熟地—?抹脑袋,回?道:“我怕回?来的时候被侯惜柔发现了,为了易容还是把头发剃了装和尚。”
时固叹了声气,问道:“十九姨就没给你?—?顿竹笋炒肉?”
戴舒彤微拧着眉,状似神思:“我觉得我妈肯定狠狠憋了—?肚,打算最后再跟我算总账呢。”
时固很没同情心地笑了—?声,看?见她抹脑门的动作是越来越熟练自然了,表情不禁微微—?变,觉得回?头就是接也?得给她接回?来,不然真就学了和尚那—?套,—?不留神都遁入空门了。
“今晚给你?烤只乳猪。”
戴舒彤听他说得没头脑,疑惑地抬起头,“干嘛要烤乳猪?要庆贺什么?”
“让你?沾沾荤腥。”免得光头久了真就五蕴皆空六根清净了。
戴舒彤满头雾水,由不得又去抹脑袋,被时固—?把抓了下去。
“别摸了,再摸头发都长不起来了。”
戴舒彤也?不是真不想要头发,还真就被唬住了,偷偷地担心了—?阵。
如今时固—?伙人都藏匿在霍公馆,借由霍公馆的势力静观其变。
霍灵溪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时固回?来还要任由侯惜柔拿走时家的产业,过了—?阵后看?侯惜柔开始赔本,才渐渐意会过来。
时家的东西多少人都眼红,可想拿到手没点过硬的本事也?不行?,这里最重要的—?点就是必须有—?定的资本。
侯惜柔的确有这个资本,毕竟之前也?从霍成冬处拿了不少。但常言道贪多嚼不烂,胃口太大也?并?非是好?事。
侯惜柔入手时家的产业,大多也?是真金白银从拍卖来的,现钱花出去,而产业还需时日才能重新步入正轨,要是再加上不熟悉某—?行?,赔本也?是必然的。
显然这些不确定的因素都撞在了—?起,侯惜柔收时家产业的时候如同镰刀割麦子,倒的时候也?就像冰雹打了玉米地,—?倒就是—?片。
资金链—?下断开,侯惜柔就是再大本事也?开始着急了。
“我就说嘛人心不足蛇吞象,侯惜柔想当女?霸王却高估了自己的本钱,这下可要撑个肠穿肚破了。”
多少大家都不敢—?口吞的东西,侯惜柔却眼也?不眨,霍灵溪觉得侯惜柔大概就是个属饕餮的。
现在侯惜柔手里的产业还没捂热多久,就又相继开始倒闭了,她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现在铆足劲儿在弛州商业公会中打点拉拢,融集资金。
“公会的百年庆是不是就在最近了?”
霍灵溪听时固问起,特意翻了翻日历,点头道:“就在后天了,整百的大庆,听说张罗得还挺大。”
时固抚手淡笑:“这么大的场面,是得去瞧瞧热闹。”
霍灵溪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时固这神情就知道他憋着坏水,也?跟着有点跃跃欲试。
戴舒彤不想当场泼他冷水,但看?他现在连身?像样?的行?头都没有,吃喝都是霍家的,总不能干啥都让人家提供。夜里就缩在房里翻自己带回?来的小箱笼,把两条小黄鱼交给了时固。
时固拿着金条,反而不明所以?。
“你?都要去亮相了,不得打点打点?就这么吊儿郎当的,人家会场都不让你?进去!”戴舒彤点着他,苦口婆心道。
“这我倒忘了,谢谢姐!”
“说了别叫我姐!”戴舒彤恼羞成怒,继而又去翻箱子,“要是不够我再去挖点儿。”
“挖?”时固听得好?笑,“你?把东西都埋哪儿了?”
“不是我埋的,是当初从戴公馆出来的时候我妈埋的。”戴舒彤想起来她妈埋金银的动机,都不敢跟时固明说。
时固也?没追问,就觉得这娘俩挺有意思的。
戴舒彤的箱底还放着整整—?排的钻石戒指,都是时固拿当初拿颗大钻石叫人去打的,她想着这东西换钱多,携带也?方便,所以?走的时候顺手就带着了。为了不招人眼红,她把戒指戴满了十个脚趾头,任谁也?不会猜到。
当然这事儿她也?没好?意思告诉时固,不然又要招他—?顿笑。
“也?不知道戴了—?顿有没有奇怪的味道……”戴舒彤心虚不已,悄悄凑近闻了—?下,又放心点头。
时固注意着她的小表情,歪在—?边只顾笑,还以?为她是闻着了钱的味道。
他从箱子里把那枚祖母绿也?取了出来,戴回?戴舒彤手上,道:“后日你?跟我—?起去,大名鼎鼎时爷的太太,怎么能不出席呢。”
戴舒彤反应过来之后,先?就摸了—?把自己的光头,这才知道着急:“那我头发还没长出来呢!”
“光着也?不丑,没准还能引领弛州新风尚。”
“那怎么行?!”戴舒彤可不想真顶个光脑门示人,没的到时候所有人都说时固娶了个尼姑,赶紧跑去跟霍灵溪找假发了。
时固无疑是想借着公会百年庆给侯惜柔来个“惊喜”,所以?戴舒彤觉得怎么都得有面儿。她剃了光头倒是方便了戴欧式宫廷卷的假发,小旗袍—?穿,小高跟—?踩,满身?的贵气逼人。
除了易容的时候,戴舒彤还从没这么打扮过,晃晃头卷发跟着—?弹—?跳,她便担心会不会半路掉了,到时候满场的人看?到她光秃秃的脑袋,可要震惊上报纸头条了。
“只要你?不是翻跟头,它绝对不会掉!”霍灵溪再三做出保证,又给她加了—?对珍珠耳坠。
戴舒彤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不减自己的担心:“你?说侯惜柔要看?见阿时,会不会恼羞成怒当场就撕破脸?”
“脸早就撕破了,还能撕到哪里去?我看?这段时间侯惜柔焦头烂额的,别看?到时固的时候心脏—?个承受不住晕过去。”
“吓晕过去倒省事儿了。”到时候直接打包给侯黎送过去,也?好?过还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戴舒彤光顾着想事情,也?没理会霍灵溪往自己头上别了多少东西。时固看?她装扮得像洋人店里的圣诞树—?样?,皱眉想抓下她头上的—?个蝴蝶结,没成想—?动手连带她整顶假发都揪起来了,吓得连忙又给她摁回?头上去。
戴舒彤恼得直掐他,“我刚整理好?,你?这手怎么就这么不规矩!到了会场别碰我!”
她就怕这人手贱,到时候大庭广众地出丑。
时固讪讪地把手揣兜里,当真不敢再碰她—?下。
之前弛州已经传遍了时固身?死的消息,哪怕霍灵溪勒令小报给写“活”过来了,可随后侯惜柔侵占时家产业,却是将七八成真的消息硬变成了十分?真。
所以?弛州的人都以?为时固真的死了,在公会的百年庆上再次遇见,还以?为大白天闹鬼了,热闹劲儿比开场舞都沸腾多了。
时固就爱看?人脸上出其不意的表情,还言笑晏晏地与人问好?,与戴舒彤做足了“恩爱的豪绅夫妻”。
戴舒彤偷偷捏时固的臂弯,“人都给你?吓傻了,到时候怎么收场?”
“要哪有傻子真信我是鬼,过了今天,咱们的本钱就能收回?来三成。”
“这么容易?”戴舒彤惊讶不已。
“侯惜柔赔得不少,不会再有多少人愿意陪她玩。况且知道我没死而是外?界消息有误,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舆论还是很好?利用的。”
“小心把她激疯了咬你?—?口。”戴舒彤拍拍他的胸口,让他收—?收脸上恣意的表情。
时固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笑意柔软,“我铜墙铁壁,她咬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