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宁远到底还是走了。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并没要家人送,自己拿着包袱便独自离开了家。
直到路上,打开包袱一看,这才发现里面有母亲放的大饼夹肉,以及妹妹悄悄放上的一小布包血牛筋草茶。
这东西实在矜贵得紧。
当初换成黄金之后,父亲便不肯再喝了。
宁宁若是让他,父亲便笑眯眯地说道:“你自己也曾说过,红色和绿色并没有多大差别,我喝绿色牛筋草茶就好。血牛筋留在家里,救命用吧。你再要浪费它,我也是一口不会喝的。”
于是,剩下那些血牛筋草茶,都被父亲交给妹妹小心收了起来。
没想到,妹子细心,竟给他偷偷放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血牛筋多少?能起效,竟也装了不少?。
宁远看着两样东西,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没有人喜欢离开安逸的生活。可他若是不走去,建功立业,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三下五除二便把那还带着热气的饼吃掉了。又把血牛筋悄悄放在怀里。
到底还是大步大步离开了。
另一边,陈母还是没能忍住,躲在宁宁屋里,到底哭了一场。
宁宁少?不得宽慰母亲一番,又说了不少?体?己话。
“我哥是要作谋臣的,定然不会太危险。娘就放心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品尝到家人离别的滋味。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上辈子,宁宁凡事都是一个人。
如今难得父母疼爱,兄弟有爱。似乎整个人生都已经满满的。细想想,实在没必要太过执着于其他感情。
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就如兄长所说那般,继续像生意伙伴那样,同厉琰坦然相处。
若是有缘,水到渠成,她那时再争上一争。
若是无缘,也不会太过强求。反正到时庄子做起来了,也不怕一无所有。
经此一事,陈宁宁变得豁达了许多。自此越发关注庄上的事了。
倒是陈宁远投军,又引起了不少?的风波。
没办法,这年头,秀才在社会上的地位比较高,见到县官都可以跪拜。
更何况,陈宁远这种考头名的秀才。他若继续往上考学,举人也是头名;再中个头名进?士;那叫作三元及第。这便是大庆国少之又少?的人才。
如今这种人才,居然跑来投军了?
一时间,这事在军营中传开,倒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后来,还是少将军殷向文,因为跟陈宁远曾有一面之缘,便拉他去帐内交谈。
这一谈便是一整天,后来陈宁远便在他旗下做了书记。
自此,殷向文便离不得陈宁远这个左右手了,日常事物常与他商量。
另一边,张来福见了厉琰后,便问道:“九爷早就知道陈宁远的本事,也是惜才之人,何不把他纳为帐下,反倒把他推到殷爷那边去了?”
厉琰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与陈姑娘有旧,若她兄长在我帐下,别人便会觉得我看在他妹子的份上,抬举陈宁远。
陈宁远此人志向?高远,如今学业有成,定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我又何故妨碍了他?”
张来福听了这话,只得说道:“还是九爷想得周到,陈姑娘若是知道,定然心存感激。”
厉琰听了这话,双眉微蹙,挥了挥手,便打发来福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来安:“这几日,陈姑娘可往咱们庄上送过东西,或者送上亲笔书信,不曾?”
来安听了这话,只得垂头丧气地说道:“不曾,倘或陈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也是有的。”
厉琰听了这话,不禁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开口,只是他心话道:
那小山猫哪里是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之人?分?明是对她兄长充满了信心,不想冒然插手兄长之事,生怕打草惊蛇。
不然,以她的处世之道,并不是那般死板之人。相反,必要之时,她也是很能拉下面皮,找人讨人情的。
想到这几日未见,他本想缓一缓,确定一下自己的心绪是否只是一时的。
却不想,那猫儿还当真是个山大王,在山里作威作福,怕是要把他这合作伙伴都给忘了。
若是从前厉琰的暴躁脾气,怕是立马骑马,就跑去抓猫儿了。
可是想到幼时,兄长对他的教诲,他却还是冷静下来。
需缓缓图之才好,总要叫她习惯了,喜欢上他,才好行事。
不然手段用太多,或是下手重了,难免会伤到。那猫儿虽说有时候挺野的,却也矜贵得很。
想到这里,厉琰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来安又开口问道:“爷,不如咱们打发人去看看那番薯藤,顺便给陈姑娘送些礼物?”
厉琰却落下脸来,说道:“不必,先等等看。”
倒要看看,那只山猫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他?
一时间,厉琰又觉得,这简直就像打一场硬仗。
倒要看看那边到底要进?要退?
只可惜,他还是对陈宁宁期待太高了。
那只山猫大概是在山里野惯了,日子过得也极其舒适。随手便把他忘在一旁了。
厉琰只得通过手下那些暗桩,日日汇报庄上的情况。
却不想,探子报来的都是一些日常琐碎事。
陈宁宁不是育苗,便是跟那些工匠商讨庄上的改造情况。
就连来年要种多少?番薯,都画出土地来了。
以她的意思,直接把番薯分出苗来,栽进一块地里先试种,一旦种出番薯来,那就好办了。
可惜,张槐是个谨慎的。
他觉得陈轩虽然把吕宋的番薯苗夸得神乎其神。可这番薯苗能不能适应他们这边的旱地,还真得两说着。
否则像稻子一样,就没办法了。
陈宁宁想了想,便决定,继续温室试种。
一般情况下,低于15度,番薯便会停止生长。
之前她们靠着烧炭,把室内温度控制得不错。这才长出藤苗来。
她也曾跟张槐说起过,番薯其实不能算果实。照着陈轩的描述,很可能就是根块。
这样一来,种不好,条件不对,也会出现一定问题。
埋土深度,种植间距,这些都要考量。
若是不想办法好好解决。
这番薯藤很可能只长根,不结根块,那就没办法吃了。
因而,他们只能不断尝试。
说这话时,陈宁宁心里其实还有几分?底气。
如今外婆家的院子里,竹架子上的番薯藤,无土栽培,就已经长出了不少?小番薯。
地上种得那些番薯,也都长势不错。
到时候,实在种不出来,她便想办法弄些被泉水改良过的番薯出来。
虽然那产量可能有些吓人,不过对土壤的适应性肯定没问题。
陈宁宁便把这件事称作“番薯的育苗实验”。偏偏张槐如今对她钦佩得紧,事事都愿意依她行事。
曲家那些孩子,曲老爷子打发过来一起干活的人,也都听他们的安排。
因而这育苗室,倒是又成功把番薯分了苗。
如今番薯藤倒是越来越多了。
除此之外,庄上负责造园的总工程师袁洪哲,和做虹吸灌溉的吴哲源也没闲下来。
原本到了冬天,河塘开始结冰了。
吴哲源想继续虹吸实验都做不了了。
他便用木桶打了水,放在屋中,继续坐着各种尝试。
若是无人管他,屋里那么冷,他又是那种心无旁骛的性子,一旦干起事情来,便会忘记其他。
到时,手脚生冻疮还是其次的,冻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因而陈宁宁便打发人,日日给他生火,同时也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这样一来,吴哲源也能继续做事了,袁洪哲也会来帮他。
两人竟当真做出点成绩来。
…
除此之外,陈宁宁也不是整日都猫在屋里,育苗或是搞水管子。
偶尔她也会带着香儿月儿喜儿一起去厨房,变着花样做一顿好饭吃。
偶尔在宁信放假,来山上玩耍时,也会跟着曲母一起去山上打猎。
大冬天里,也未必总能找到野猪野鸡。
可却时常能在山中,找到一些叫作糖梨子的野果,味道很好。
又或者打到猎物,拿到庄上烤了,竟弄得跟篝火晚会一般。
陈宁宁便把这当成,难得的休闲时光。
她和宁信一样,越来越爱山上这庄子了。
另一边,厉琰听说宁宁当真变成了山猫,不是做好吃的,就是往山里钻,甚至还去狩猎了。
顿时,他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好嘛,在小山猫儿的世界里,有他没他,好像都无所谓。
厉琰接连几日心情不加,脸色也十分?难看。
来安是个乖觉的,便乘机给他出了主意,让九爷也带着人去山中打猎,顺便练兵。
若是在山中碰见了,也好互相照应一番。
若是碰不到,回来时,也可以顺便去半山庄子,看看那些药材和番薯藤种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