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想起小时候,她第一次去公园玩,见一把好大的遮阳伞下有人吹着婉转的曲子,她跑过去看,遮阳伞下的那人问:“小妹妹,要不要买一个口琴,叔叔可以教你。”可是,妈妈将她拉走了。她曾经怨过妈妈,可现在,不怨了,她没资格怨恨自己的原生家庭,因为,父母当时,已经尽力了。因为,自己长大了,可以去争取。
苦难和快乐,如同光和影子,相伴相随。苦难能增加生命的厚重,如果熬过了,便能将人生打磨出钻石的光芒。而快乐,快乐是糖,可存着,不可贪吃,否则便会吃腻,不被珍惜,变得轻飘。
小凡看明月在灯下将薰衣草装进枕套,伸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问:“你妈妈会喜欢这个不?”
“她睡眠不太好,这个能安神。应该会喜欢的。你妈呢?会喜欢吗?”明月问。
“喜欢,你做的什么,她都喜欢。”小凡拿起枕头闻着。
“你种的薰衣草,我缝的枕头,算是两人合作。”明月并不居功。
“那,我们还可以合作……”说着,便笑盈盈地凑上前来。
明月倏地站起身,拿枕头打他:“你怎么越来越痞了!”
“你也是啊!不然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我……”
……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逐渐转凉,田埂上的狗尾巴换上了茅草一样的颜色。孩子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地经过人家的菜园,正在菜园里摘菜的婶婶大着嗓门喊:“放学了啊!”孩子们说:“嗯!你家牛牛还在学校里打乒乓球!”
婶婶说:“哦!谢谢你们告诉我。”
孩子们哼着、唱着、跳着,继续往前走,路边的桂花树撒下浓密的芬芳,可红奶奶正给园里的秋葵施肥,孩子们捂着口鼻飞快跑过,红奶奶还在后面望着他们的背影叮嘱着:“慢点,别摔了!”
沿途每家每户都敞开着堂屋和灶房的门,灶房里炒菜的人时不时出来看自己孩子到家没。
孩子们在这段时间里,无拘无束地交谈着好玩的事,或者,扯一把野菊花编成花环,想出一两句诗一样的话。
天黑的时候,广播里潺潺流水般的音乐才渐渐收了声。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灯火,遥相辉映。
肖泉在寂静的夜里,在微雨的窗前,看草木的荣枯,和山河的隽永,渐觉心安。而营营众生所求为何,亦不过“心安”二字。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后来有一天,他们在泡脚看新闻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传来一个噩耗。曼姝猝死。
李毅说:“她公司领导要求她做假账,结果这两天被查了。然后心情一直不好,没想到……”他没想到的太多了,他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安安来接曼姝的时候。曼姝见到林姨端了一碗清淡的面来到房间,林姨把爸爸从床上扶了起来,给他背后塞了靠枕,然后端起放在床头柜的碗,夹了一筷子面轻轻吹了吹,再喂到爸爸嘴边……曼姝忽而觉得,自己其实不必那么在意是否有人享受了本该属于妈妈的那些静好……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她紧绷的弦已经不可逆地断了。
很多天以后的一个黄昏,小凡修剪月季残花时,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和夕阳,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有没有觉得很安心?”
明月把脚下的小兔子抱了起来,对他轻轻嗯了声。
“你说,如果曼姝姐生活在我们这,看草长莺飞和四季变化,会不会被治愈?”小凡问。
“会。”明月说。
“你觉得办一个植物疗养院好不好?”小凡又问。
“好啊!”明月点头道。
“你怎么这么乖啊,我说什么你都赞同!”
“因为你说的都是我心里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