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浸了油的纸,雨滴从模糊的灰色中垂落,细而长,一点变小的趋势都没有。
林知安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这种天气不好走山路。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回过头,讶异地张了张嘴。
苏佋正靠着沙发侧坐,右腿平直地往前伸,脚踝肿得像白馒头。
见她看过去,他眼尾一弯,仿佛一点都不疼,只是行动有些困难而已。
“能帮我递下药膏吗?”
“哦……好。”
隔着包装林知安也闻到了很重的中药味,不禁放缓了呼吸,忍住皱起眉头的欲望,小声问,“你的脚……肿成这样是不是骨折了?”
“不是,我下山时扭了一下,”苏佋接过药膏,像是有些歉意,“我用了你很多药,麻烦你算一下总共多少,离开前我会折合现金还给你的。”
他身上的衣服被泥和血弄得很脏,看不出质地和价格,而且好像什么都没带,包括手机和卡,不知道是被歹徒抢走了还是逃跑的时候掉了。
所以林知安猜,后半句要折合现金换钱的话大概率是句客套话。
她摇摇头:“没关系,不用掉也会过期。”
药什么的她无所谓。
原本她以为这个人只会在她家里呆一天,现在看来要比想象中更久一点。
林知安看着她卧室隔壁的那间房,想了想,怯怯地询问:“要不……你去那里躺一躺,里面有床,可以好好休息。”
苏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犹豫道:“我的伤口还没好,可能会弄脏你男朋友的床。”
林知安脸一热。
她没想到苏佋观察力这么惊人,连鞋架上的男士球鞋也看到了。这是她平时睡觉时会放在外面的,让人觉得家里有男主人。
“他……他暂时不会回来。”林知安摸了摸鼻子,视线乱飘,“我……给你那件衣服吧。”
苏佋拉了拉薄毯,丝毫没有怀疑林知安话里的真实性,点点头,温温一笑:“谢谢。”
林知安走回卧室。
不光球鞋,男士衣服她也准备了好几套,时不时拿出去晾晒,没想到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
“这也是你男朋友的吗?”苏佋展开衣服。
林知安点点头,“嗯”了一声。
苏佋轻笑:“很新,看起来像没穿过。”
林知安错愕地抬起头,以为他发现了些什么。
但苏佋早就转过身背对着她穿衣服了,看不到表情,腰处的绷带紧紧环绕着伤口,正上方的肌肉线条匀称有力,十分好看。
她垂下眼,弱弱道:“我……我也忘了是不是新的了。”
苏佋转过来,T恤衫很合身。
他原本气质就上乘,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贵上几倍,属于传说中的衣架子。
他弯腰拾起换下来的衣服,像是准备扔掉,站起来的瞬间踉跄了一下。
林知安看到了。
但她第一反应是躲开,回过神看到他倒向桌子又马上拉住他。
一缩一扶间,两个人都撞到了茶几旁边的椅子,丁零当啷放出刺耳的响声。
苏佋站稳后看着椅子有点抱歉,“我是不是撞到你了?”
“没……没事。”林知安摇摇头,乘着整理头发的空档飞快扫了他一眼。
还好苏佋没看出来她躲的那一下。
但她心里还是内疚,接下去的时间没敢再放开他,抿了抿唇,“我……扶你吧。”
“麻烦你了。”
原本苏佋只是一只手搭在林知安肩上一跛一跛地走,后来拉扯到伤口,身子变得笨重起来。
林知安怕他再摔一次,五根手指牢牢抓着他腰处的T恤衫,不免碰到紧实滚烫的肌肉。
少女莹白的脖子沁出薄汗,有股淡淡的馨香,耳后的碎发又软又细,脑袋一晃就散了出来,时不时扫过男人的臂弯。
苏佋半垂下眼:“林小姐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吗?”
“嗯。”
“画画,卖一些商稿。”
把苏佋扶到床上时,两个人都有些气喘。
林知安从桌上抽了张纸擦汗,余光瞥见他T恤衫上的淡红,应该是伤口又崩开了。
心想要不要提醒他换绷带,可是思索几秒又觉得多管闲事,抿了抿唇,把目光移开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
狭小的房间有一种不尴不尬的安静。
林知安想起来早饭还没做,拘谨地指了指隔壁,“我去煮粥,你有事叫我。”
苏佋微微一笑:“好。”
林知安离开前给他带上门。
苏佋斜靠着抱枕,修长的手指缓缓拾起床面上一根长发,放在掌心,收起了如面具般的笑,眸色变得幽深而冷漠。
*
林知安回屋画了一会儿画,看时间粥快好了,出来摆碗筷,顺便擦一下餐桌。
路过冰箱时听到走廊有脚步声,一轻一重,有两个人。
她立即停下来支起耳朵。
这栋楼总共三层,顶楼是个阳台,房东在上面种了些花花草草,偶尔会过来照看。二楼整套都是她一个人住,一楼原本是个客厅,后来被房东当作储物室堆了一堆的家具。
大门门锁坏了有段时间了,但林知安不怎么出去,就没想着要修。
这个地方偏,没有什么人过来。
林知安心想或许是老太太和她的朋友。
但外面雨下这么大……
林知安莫名不安,往门口挪了几步。
“你确定是这儿?我怎么感觉不像啊,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超市那小伙子就说她住山上,昨天我拿照片问了,你要不信自己再问一次去。”
“行行行,别啰嗦,快去敲门,先别说咱俩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