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说话期间,有几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人从楼梯口出来,他们手上?戴着白手套,正捧着箱子往外搬。
林知安视线追随着那些箱子,上?面没封死,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书册和她常用的画板颜料。
苏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其实这些家里都有,可是我又担心你用不惯,就把旧的一起搬过去。”
林知安脑子?很混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嗫喏了一下,抬头望了他一眼,嗓音轻轻的:“我上?去看看。”
她一离开,苏佋掌心瞬间落空,那一点温热瞬间被秋风吹散了。
他抬头,静静地看向不远处那道不怎么雀跃的背影,眉眼间温柔的笑意一丝丝抽离,转而变得寒冷阴翳。
楼上客厅的东西空了一大半,但是房间里那些还?没动,好像是故意等她回来处理一般。
林知安随手拿起箱子里的花瓶,放在阳光底下瞧,折射出来的光影落在地面上像彩色的波纹。往日苏佋总会在上面放一束白色的满天星,枯了就换新鲜的,今天瓶子里空落落的。
她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苏佋的家世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安安怎么了?跟我回家不高兴么?”
苏佋上?来后,原本在搬东西的人一个一个都低头退了出去,拥挤混乱的空间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他长指划过沾上灰的茶几,漫不经心地拍了拍。
林知安拉开椅子?坐下来,两只手拘谨地放在腿上,垂下脑袋小声说:“要?不,你回去吧,我……呆在这里就好。”
苏佋半蹲在她面前,这个角度正好能和她视线持平。
他唇角笑意浅淡,嗓音风平浪静听不出喜怒,好似很耐心地调侃,“结婚才这么几天安安就开始讨厌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知安对上他温和干净的眼眸,心突突跳了一下,有点愧疚。
这种感觉就像是说好要一起上阵杀敌,而自己却临阵逃脱一样。
“那是为什么?”他笑着追问。
林知安低下眼睫,沉默不语。
“嗯?”
苏佋忽然托起她的下巴,带点控制欲地和她对视。
他指腹冰凉,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了,却莫名让人联想到冷钳,在林知安白皙柔软的双颊印出两个凹陷的弧度。
不过仅一秒他就松开了,温柔看着林知安的眼睛,循循善诱,“安安告诉我好吗?”
林知安觉得刚才的苏佋有点陌生,仿佛她不跟他走,他会把她掐死一样。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划了一下,没有停留太久,因为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耐心平静。
她小声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不抗拒和苏佋生活,但是她被楼下的阵仗吓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佋轻笑了一声,撑着她肩膀旁的椅背站起来。
“这些人只是暂时过来帮忙的,以后家里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知安仰起头,想确认他话里有几分真实?性。
苏佋唇角弧度半弯,拿起她桌上?的帽子,轻轻压在她头顶,像是照顾小朋友一样绅士地帮她整理头发。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林知安心想。
她从椅子?上?下来,调整帽檐的位置,“那……那我和你回去的话,要?怎么和你家里人说呀?”
苏佋长指拎起她常用的那只黑色双肩包,没有递给她,像是要帮她拿。
他像是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当然说你是我太太。”
林知安瞥了一眼包包,觉得和他精英打扮有点不搭,意识跳脱,“你爸妈……凶吗?”
苏佋微顿,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
苏佋挨近她,清瘦修长的手?掌虚虚抵上她的背,下颚微扬,“走吗?”
“可是我房间里的东西还没整理。”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门口。
苏佋从善如?流地领着她走向外面,眼底笑意愉悦,“没关系,他们会帮你弄好的,我们可以先离开。”
等在两侧的人看到他们出来后丝毫没有打量的意思,冷静得像程序指挥的机器人。
坐上?车后,林知安一直盯着窗外看。
她不说话的时候身上有一种恬淡的脆弱美,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存在感低得不能再低了,可是又很难让人忽视她,因为她的安静与周遭格格不入,天生带有一股柔软的冲击力。
若是将人用色彩划分,那她就是那股至白,无论被黑色吞噬多少,都依旧会留下一抹本真。
“在想什么?”苏佋收回目光问。
毕竟住了小半年,林知安还?是有些不舍得这里的,她想起来储物室好像还有几张没画完的旧画,或许那些人不一定会帮她拿过去,便开了车门转过头说:“我很快回来,一分钟。”
苏佋静静地注视着她,虽然有些不赞同,终究还是“嗯”了一声。
储藏室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
里面多是房东的陈年老家具。
林知安的画从圆桌底下探出头,一卷一卷整整齐齐堆在一个小箱子里。
她捧起箱子往外走,余光瞥见左侧的墙壁靠着一个窗框。
那天他们扫完玻璃,苏佋就把它放到了屋子?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房东过来过,又把它拿回了储物室,而且已经被擦拭过了。
窗框底下凹了一块,是砸到地面砸出来的。
也不知是被什么牵引着,她走过去重新观察了一遍。
窗框和墙壁衔接的地方有几道划痕,像是有人故意拿什么撬过。
“安安。”
轻柔的声音在阴暗的空间响起,林知安感觉脊背处瞬间附上?一层黏腻的冷汗。
她吓到似的望向门口,男人笑容温和,目光不疾不徐地扫了一眼她面前的窗框,“这里有什么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