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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悠悠我心(1 / 2)


严澹在亲吻陶清风之前做的那个梦,从皇陵开始。

他认得这是?大楚十六皇陵的景区大门,皇陵修建在离都城二十公?里的山区。大楚开国皇帝设立了因山为陵制度,棺椁都埋在山腹中,以山道为神道,两边修建一对对的神兽垂首。在尽头以坚固的白膏泥封住神道,能?有效防止盗墓。盗墓贼要么从上面挖穿整座山,要么从四周或底部凿穿几十厘米厚的,火烧不烂、水渗不进的白膏泥。

这也是?大楚皇陵中,有几座迄今为止仍未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原因。严澹去旅游时?,曾经跟随导游,沿着一座曾被盗发过?,后来改成旅游路线的墓道,一直走到了一座皇陵的山腹中。盗墓贼以□□强行炸穿了墓门,露出了直通山腹中心的墓道。走在这条狭长逼仄的墓道里时?,严澹曾经错觉,好像是?沿着一条时?空隧道,往黢黑幽邃的远古而去。

而此?刻他的梦里,严澹在一座封闭了神道的山陵入口旁边。真是?奇怪,明明是?死人的地盘,周围却走来走去那么多活人,都穿着大楚布衣寻常装束。

严澹看着自己从一副深色布衫里伸出来的,依然白皙的手,握在一只缰绳上。自己身边有一匹棕色的骏马,自己正在取下马笼头上面的黄金羁勒。

严澹在梦里清楚地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守皇陵一切从简,不能?穿华贵的绸衫,也不能?让马佩戴贵重的鞍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整个家族,还有另外两个大姓氏族,都被发配来看守皇陵了。

这是?燕国公?自请的,还捎带上了全?家。来到皇陵之后,他们一律换下了官服、富贵子弟的衣衫,穿上了寻常布衣。每天执帚,一丝不苟地在皇陵劳作清扫。

严澹在梦里知道:燕国公?眼光异常毒辣。两朝肱骨的眼睛,那是?在油锅里炼的。以这种方?式,远离了风雨欲来的大楚朝廷,任那位新帝在朝堂上作死。带着全?家来到先帝陵墓躲避风雨。

这几天不断地接到消息,新帝又把一批“党谋”遣下狱中,又发出了巡捕令,京城里哪些家族又受了牵连……听起来愈发人心惶惶。在皇陵避难的亲朋之间都相互告诫:一定要忍着,一定要远离,一定不要回去淌那滩浑水……

可是?严澹一边给棕马背上,换上一副皮质普通鞍具,一边心里想的是?:不行,他必须回去看一眼。因为他今早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新帝批捕了鸿儒徐棠翁,并对他的门生实施连坐。严澹呼吸一窒,在梦里双手颤抖,他记得那个人的丁忧满了三?年,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这段时?间返回京城……

如果能?拦下他就好了。

还好“燕家”迁过?来时?,有自己的马匹。

严澹刚跨上马背,就看到一个年龄约莫四十上下的管事跑过?来,非常坚决地拦在他面前,哀求道:“小公?子!公?爷再三?叮嘱,不能?去啊!”

严澹听到自己年轻气盛的声音,举鞭前指,呵道:“放肆!让开!”

然而下一瞬间,他背上忽然卷来一阵剧痛,被一条藤绳抽下马来,火|辣辣地痛,那藤绳还把他给绑了两圈。严澹艰难抬头,看到他家大哥,换了一套粗布葛衣,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一只手直接提着严澹后背领子,拎到马厩角落,言简意赅地传达了不容改变的决定。

“不许去。”

严澹在梦里一声不吭,他知道面对他家大哥,说话是?没?有用?的。

他家大哥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叹了口气,罕见地,又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你?那边有很多朋友……但已经……来不及了……”

严澹在梦里感?到心脏被贯穿般的剧痛,他闭上眼睛,浑身血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自己没?在马厩中,而是?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

令他诧异的是?,陶清风在他身边躺着,睁着眼睛,安然地看着自己。他身上穿的还是?那套长袍广袖的君子衫,整个人看上去清瘦苍白。

严澹在梦里是?不会去思考逻辑谬误的不可能?之处,他只是?惊喜地一把搂住了近在咫尺的陶清风,难掩激动?的喜悦之情:“广川!你?没?死么!”他还摸了摸陶清风的头,确定是?安在脖子上的。

陶清风没?有说话,像是?一尊人偶般,静静地任由他搂抱着,偶尔眼睫毛眨动?一下。

严澹于?是?捧着他的脸问:“你?是?活人?你?还是?鬼?我呢?我死了吗?”为了验证,严澹把头贴在陶清风的心口,他听到了规律的心跳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虽然陶清风依旧不发一言,也不动?弹,但严澹已经激动?得要哭了。

“没?死。真是?太好了。”在梦里人总是?会无所顾忌,哪怕知道不对劲或不妥当?,但潜意识里的念想会压倒一切。严澹翻身把陶清风压在身下,急切地去吻他,身体不由自主有了反应,也不准备制止或停下。而陶清风也柔顺驯服地躺在他的身下,任严澹毫不犹豫地去亲吻他,陶清风没?躲也没?挣,只是?身体非常僵硬,还在发抖。

严澹心中满溢着失而复得和被接纳的喜悦,他低头温柔地亲吻着,说:“广川,别怕……其实你?也喜欢我,对么?”

陶清风还是?没?有说话,但严澹能?看到他脸色慢慢变红,心头更餍足了,严澹又低头亲了亲陶清风的唇,那柔软触感?让他心驰荡漾,却没?舍得咬,只是?像品珍肴般尝了尝,又说:“广川,你?好紧张,没?事的,我会轻轻的……”

他还是?没?有听到陶清风的回答,然而严澹四周景象却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他依稀发现周围山洞模糊的景致,好像变成了某个宾馆的房间,而他自己的头脑也逐渐恢复了理智,不再是?潜意识里肆无忌惮的想做便做了。他开始醒悟,开始意识到真实,继而才猛地恍悟般推开了陶清风,完全?清醒过?来,有了后面的事情。

严澹回顾这个梦,不可思议地想,原来自己……喜欢陶清风吗?

不,并非如此?。严澹清醒后,胸怀中那股灼热的感?觉逐渐冷却,梦中发自肺腑的喜欢,和那种不顾一切的心情,好像渐渐淡了下去,像是?被隔在一层冰封的玻璃罩中:隐隐感?觉得到一点?,却并没?有梦中激动?到想去拥吻的情绪。

甚至那种喜欢,也可以用?淡然旁观的视角,去冷静地分析。严澹甚至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奇怪,像是?另一个灵魂在操纵着他的身体,他只是?旁观者。

严澹心想:大概自己,对陶清风,是?有那样一点?点?发乎欣赏与声色的好感?——毕竟陶清风很难得的,是?个“才貌双全?”,又熨帖知意的小友。自己还和他身体接触了两次——由此?,在梦中被潜意识催化成为了,生理上的某种渴望。

可是?他想不通那股大悲大喜,失而复得的激烈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梦中轻吻陶清风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种虔诚庄严的仪式感?。哪怕内心冰炭摧折,也拘束手脚,仿佛亲吻圣像般的慎重。

真是?奇怪的情感?,严澹想不通那从何而来。如果按弗洛伊德的解析……算了现在别去想弗洛伊德了,太多象征那啥的,在这种时?候不要来火上浇油。

“这一页先这样……翻过?去吧。”严澹声音有些虚弱。

陶清风自然是?从善如流的:“严老师放心,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严澹心想他的本意并不是?让陶清风假装无事发生,只是?先暂时?按下不表……但现在要是?又解释起来,他生怕又开始纠结梦里心境和弗洛伊德了,算了以后有空再慢慢捋清楚……还有梦里熙元政变的史实背景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这一块也乱的很,没?个定论。

严澹定了定神,想起今晚还有一件事。

“本来是?要给你?说说谢东来那边的情况的……”

严澹坐在椅子上,也示意陶清风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坐床边,哪怕那样可能?说话更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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