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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护你(1 / 2)


虽然严澹意识不是很清醒,但是陶清风那句话对?他?的冲击还是威力颇大。严澹眼珠子都木了几秒转不动,直愣愣地?盯着陶清风,就连头也不痛了。简直像是止疼良药似的。

在他?终于消化完这个信息后,严澹几乎是立刻就抬起头,又确认了一遍:“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陶清风也是在刚才?的激烈情绪中,根本不过脑思考,直接倾倒出来。冷静下来顿时脸上?发?烧:他?刚才?说了什么?

但是陶清风诚于内心,不会玩那种扯面子的把戏,立刻就答道:“我刚才?说了就是真的。我正在想?办法?喜欢你……”

严澹笑了,去?亲吻近在咫尺的陶清风的唇,对?方没有僵也不躲,不动弹。察觉到陶清风还真的很驯顺地?让他?亲的时候,严澹立刻惊险地?刹住:可不能一个忍不住,把陶清风的嘴唇弄破相了。待会他?们还回去?吃饭呢。严澹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就赶紧松开,压抑着内心的邪火,深深吸一口气,道:“你觉得我是谁呢?”

陶清风真的觉得严澹最近越来越给他?燕澹生的错觉,他?和燕澹生是同?龄人,燕澹生比他?还小一岁,加上?性?格跳脱飞扬,有时候陶清风就觉得他?很小。而严澹比他?要?大五六岁,平时又沉稳严肃,本来很难想?象联系在一起的。可是最近为什么他?们的轮廓界限越来越模糊……尤其是刚才?严澹朝他?撒娇那口吻,简直……

陶清风只好说出了内心一个很荒唐,但是又非常真实的想?法?:“越搞不清你是谁……就越喜欢你……”

严澹又愣了一会儿,仔细咀嚼了半天,心情虽高兴,却也有莫名的惶恐:“可是我有点害怕……我怕我,变成另一个人。”

陶清风悚然一惊,立刻意识到这对?于严澹来说,是很恐怖的事情,他?连忙下意识握住了严澹的手,道:“你当然是你。所以我说我那想?法?是荒唐的。你的头还疼吗?”

严澹摇头道:“不疼了。刚才?被你的‘疗伤话’治好了。”

陶清风又被这名字哽了一下,连忙道:“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已经出来十来分钟。别让老先生们等太久了。”

因为严澹前来,场面轻松做活,夏星痕就算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那么突兀。陶清风也和严澹应和得很好,席间气氛还算是不错。

董老先生本来对?田中天私自带夏星痕过来,还是稍微有一丁点意见,但夏星痕基本不说话,不显得急功近利。再?加上?也曾听陶清风提过,芥蒂渐渐消了下去?。

在座的基本都是文?化人,席间话题围绕着这部抗战题材的剧作?展开,逐渐就集中到时代和历史话题上?面了。

“……路线是不能错的。”田中□□董老先生和严澹介绍剧本里的相关内容道,“……那位秋自寒先生,映射了第一次‘□□’路线犯错误的领导人。这也是我党尚未成熟所致。把他?的死?放在开头,是铺垫一个“抑”。《东归西渡》中‘觅渡’意向,亦来源于此。※”

严澹和董建军老先生都没有看过剧本,但并不妨碍他?们顺着讨论相关历史话题。

之前陶清风就觉得,虽然田中天的剧本写得很好,但里面的总有种“非黑即白”的刻意性?,就像是一定强烈要?贯彻某种意志,而牺牲了艺术性?的其他?方面。比如那位秋自寒先生死?讯的呈现方式,非常之硬派——但是作?为原型人物了解,陶清风曾去?找过那篇“觅渡”相关文?章阅读,感受到了对?方温软的人文?内核。陶清风当时就想?:像是这般人物的死?去?,其实并非是铁岩崩塌,而该是天鹅蜷颈……虽然和对?方作?为“领导人”曾经犯下的“错误”定位有距离……

陶清风在反思“新文?化”运动之际,受到严澹的开导,曾感受到那个时代迫于生存压力,而有些偏激的铲除国学二元论。那次严澹没有说得太透。陶清风在接触了《东归西渡》剧本后,感觉到剧本秉持的,也是比较激进绝对?的想?法?,若是严澹看了不知有何看法?。

没想?到今晚席上?高谈,严澹和田中天竟然针对?这个问题辩论起来。陶清风听得全神贯注。

严澹正说:“历史学家对?于历史的描述是:历史是‘半科学’,既不是‘自由艺术’,也不是‘纯数据’。20世纪科学主义?的盛行所造成的显著问题是:一些历史学家试图将历史变成不折不扣的的科学。试图‘压制人性?’,试图从文?献中获取‘纯粹事实’。历史学家的职能被认为是表现事实——”

田中天一怔:“难道不是这样?吗?”

严澹摇了摇头,道:“其实这只是西方观点。我国是系统史料记载最早最完整的国家之一,史学家固然站在全局角度尽量记录事件,‘言简事繁’,但更有曲笔、隐笔等人文?价值观选择在其中。那不仅是为封建帝王所迫,更重要?的是体现一种史家的道德态度……用现代的话来说:‘人文?不被科学所吞没’。”

田中天虽然年长,但学术知识面的东西,从二十来岁一直用到六十多岁没什么改变,道:“这似乎跟科学规律的说法?有所不同?……”

严澹又摇了摇头,沉吟道:“田老师,您就当我这个小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妄言。我不懂文?艺创作?,但一味以科学意识的划分,来给每个角色打上?鲜明的阶级烙印,并以此来指导他?们的行为和结局,给我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田中天脸色微有不虞,道:“但‘文?章合为时而著’,任何作?品承载的思想?,都要?服务于一定的时代背景,也需要?旗帜鲜明。这一直是我的创作?理念。而且在审批时还能减少许多麻烦。”

严澹道:“当然,您是这行业的高标,自然经验丰富。”

可是陶清风觉得,严澹说得更有道理。人文?的东西,尤其是艺术,如果缺乏了某种普世关怀,仅存路线和方针。那就像是“执着于科学”反而考虑问题“不科学”了。

陶清风这段时间看书心得体会也多,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希望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向老师们请教:我觉得科学研究的理性?分析,的确可以帮助我们认识自然宝库。但却无力解决人文?领域的许多麻烦……”比如夏星痕的事情。

田中天摇头道:“其实关于这一点,当年新文?化运动的领袖,适之先生就曾经指导过:科学不仅告知着人类关于自然界的真理,而且还可以指示人生的价值和社会前途。科学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具有同?等的权威。人文?领域的麻烦也该用此解决※”

陶清风心中一黯,果然如此吗?田中天以为那样?一次次的给夏星痕好剧本入戏演,就是实用主义?帮他?的最好办法?了?

然而严澹立刻又反驳了回去?:“适之先生固然伟大,但在他?晚年口述自传中,亦后悔过:他?的治学方法?,事实上?只能算是现代学术中,用‘考据学和校勘学’的方法?包办整个人文?学科。其偏狭、浅陋是显而易见的。※钟情于“科学”是具有时代特征的选择。这是他?们新文?化领袖的‘幸运’和‘大不幸’了。”

田中天有些意外道:“想?不到现在学术界,已经开始反省了?”

严澹又摇了摇头:“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的‘科玄’论战,反省从未停止。适之先生还曾在自传中后悔‘少年得志,在学术上?骑在了人民头上?,一辈子也不能安静下来了’。他?这种勇于自我剖析的精神,非常可贵。”

陶清风听到这话,心中仿佛迷雾被驱散。心想?:这些编剧,又何尝不是在掌握了话语权之后,‘骑在了人民头上?’呢?他?们醉心的事情,到底是内容本身,还是身为某个学科‘带头人’的话语权威呢?伟大如适之先生都有少年忘形之憾。田中天倚老卖老更不及人家之万一……

田中天都被说愣了,筷子夹着菜半天悬在空中,眼神中流露着恍惚。看得出来,无论是“科学和人文?”的关系再?定义?,还是适之先生的例子,都给他?一种醍醐灌顶,觉得自己井蛙观天之感。他?不由得对?严澹又高看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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