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与镇安候有关会是什么事时,流云开口继续道“是,小姐,听说是镇安候打死了临安境内的一个小官,本来此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那小官的父亲是吏部的一个侍郎,那侍郎见镇安候狂妄,就写了奏折参了镇安候一本。”
宋永安想,那镇安候当真是久居边塞,越发猖狂,怎么也是个官,他竟然说打就给打死了。
“那此事又与父亲何干?”宋永安有些不解的问道。
“吏部尚书与那侍郎乃是姻亲,所以此事皇上交予了丞相大人主审。”
听完流云的回答,宋永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时辰还没有到,我们再等等父亲。”
流云见小姐心中有了考量,点头道:“是,小姐。”
约莫一刻钟后,宋霄匆匆赶到,方一进门,正堂上的众人便停下说笑,站起来齐齐向他行礼。
宋霄身穿一件赭色夹袍,腰间绑着一根白色蛛纹金缕带,想来是已经在别处换下朝服了,一头鬓发如云发丝,有着一双当世流行的桃花眼,身材挺拔,当真是文质彬彬,近四十的年纪还保养得宜,可想年轻时是有多风度翩翩了。
宋霄径直走入厅中,坐在正堂中间的主座上,见宋永安已经乖巧的站在身旁了,给了门外候着的小厮一个眼神,接着便有人喊道:“开礼,请众宾移至礼堂观礼。”
众宾移至礼堂后,宋永安规规矩矩的行完三拜,只听有司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
而后就是宋霄对她的聆训,宋永安听罢,答:"儿虽不敏,敢不袛承。"对宋霄行了拜礼。
一场及笄礼,在众人的祝福和忙碌中落下了帷幕。
傍晚时分,宋永安去了家庙,给余昭华上了香,拜完三拜,对着余昭华的牌位,道:“娘,今日是女儿的及笄礼,女儿已经十六岁了,不知道娘在天上有没有想女儿,再见到女儿时能否认出女儿…”
说罢,一时竟有些莫名的难过,眼角不禁留下了两行热泪。
晃神间,流云走至她的身边,低头附耳说:“小姐,镇安候上门来了,好像是同老爷有要事商议。”
宋永安停住了哭泣,沉下心思:“要事?怕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破事来找父亲寻个方便吧。”
“小姐,听说,镇安候还带了很多箱子,那箱子里装的,别不是…。”流云没有点名,但宋永安心里已然明了。
镇安候怕是知道自己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担心最后收不了场,又听说了此案父亲主审,所以今日是特意来送礼贿赂的吧。
宋永安绞了绞手里的帕子道:“那他怕是要失望了,父亲这个人,出了名的呆板死脑筋,要他行方便,应是没那个可能。”
可宋永安没想到的是,这镇安候的胆子大的很,那日她见花形商号在江陵的铺子连连亏损,决心亲自出门查明这几家商行亏损的原因。
可宋永安的马车行至城门口,待她扶了流云的手下车之时,突然听得前方一阵动乱,几个流民一般打扮的人向着宋永安的马车直直的冲了过来。
慌乱之中,还未等宋永安有所反应,便有一股大力袭来,她被推得向后倒退几步,松开了搭在流云臂上的手。
相府的侍卫见状正要上前,还未靠近宋永安,她便感到眼前一黑,鼻子被一方帕子捂住,随即便有麻袋套住了她的脑袋。
宋永安昏迷之前耳边还隐隐回荡着,流云用惊恐的声音喊出的那句“小姐!小心!”
黄昏之际,宋永安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败的小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味,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一般,墙角堆叠着层层蛛网,她被反绑着双手,捆在了一个柱子旁,仔细的观察了四周环境后,宋永安断定绑她的人必定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不然她现在身上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儿,门就被从外向内推开了,她急忙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昏迷,恍惚中只听得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其中一人,边查看她的手,边说道:“宋小姐,你醒来可别怪我们不怜香惜玉,实在是你家那个丞相大人不肯通融,不然我们侯爷也不用如此大费周折把您绑来了。”
另一人听完他说的话,担心他口不择言,忙踢了踢他的脚道:“快别说了,侯爷还等着咱俩给他传信呢。”
二人检查完她的手,确定不能轻易挣脱之后,匆匆的关上门出去了。
等外面声音渐小,宋永安睁开了眼,心里隐隐有了盘算。
原来是镇安候派来的人,怪不得对她这么客气,一定是父亲那边不肯松口,他没有办法,打听到自己今日出门,就想着先绑了自己,再逼父亲通融了。
想到这里,宋永安不由得笑了笑,那笑里似带着一丝嘲讽,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真想威胁到父亲,应该绑她那个不成器的庶弟,那才是她父亲的心头宝,她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有什么可被拿来威胁的。
宋永安虽已料定他们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心里却也不敢放松,细想之下,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那二人带着她白日不好赶路,到了晚上,见她已经醒来,便客客气气的把她带上了马车,瘦的那个绑匪上下瞅了她两眼,匆匆给了她两张饼,道:“小姐,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说完,为她解了一只手的绳子后,将她另一只手与那车上的小桌绑在了一起,小桌与马车已经被铁钉牢牢的钉起来了。
永安见状,开口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那个绑匪回答她:“小姐何必多问,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这二人怕是要将她带去镇安候的属地临安了,这事不解决,想必镇安候是不会将她送回江陵的,江陵到临安不过三日路程,宋永安边吃着饼边想办法,不能就这么被掳去临安。
且不说这案子何时能有定论,不说她究竟要在临安待多久,就是镇安候告知了父亲,她如今在自己手里,她那个父亲怕也是会秉公办事,到时候,案子结果一出,自己的小命还有没有都未为可知。
想到这里,宋永安更加坚定了要在路上逃跑的决心。
宋永安用尚且还能活动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心想还好今日要出门查看商行,怕伙计们对她这个东家有微词,觉得她做不了这个主,特意多往自己头上簪了几根发簪。
宋永安的商铺遍布南齐,商铺种类众多,以花形为整个商行的代表图案,所有的掌柜皆不知东家身份,只认花形令牌,令牌所在即为东家所在,这也是叶之书当初教她的手段之一。
叶之书的道理就是,女孩子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腰缠万贯,最好低调行事。
是以平日里,宋永安都让听雪代为管理各商铺,各商铺只知道听雪是东家眼前的红人,却不知真正的东家是谁。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出门,也是为了不让掌柜的小瞧了自己,没想到这发簪现在竟排上了用场。
宋永安拔下头上的发簪,数了数,共有六支,是她名下的筑玉轩所制,簪尾都统一印着筑玉轩的标志,这种样式的簪子还未在市场上通行,但流云和听雪必定能认出。
宋永安打开马车的车帘向路边的树丛扔出一支簪子,接下来,每隔几个时辰,她便扔下一根,若她预料的没错的话,听雪和流云定能按照马车的路线和簪子的位置,找到她的位置将她救出。
就这样,她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颠了近两天,不过这两天,那两个绑架她的人,倒是勤勤恳恳的给她送着饭,白日里她也能在客栈里睡些觉,但那二人却从未松懈对她的监视,基本每隔半个时辰都有人来看看她是不是还在。
到了第三日,宋永安手里的簪子便只剩下了一根,算算时间,她估算着流云和听雪应该也快找到她了。
那二人见宋永安听话,而他们一行离临安也越来越近,对她警告了一番后,也给她解下了绑着她手腕的绳子。
身材较胖的那个绑匪瞪了宋永安一眼,警告她说:“小姐最好不要想着逃,我们已经快到了,在这附近不管跑到哪里,我们都有办法把小姐抓回来,所以小姐识相的最好还是老实些。”
宋永安连连道谢,道:“不敢不敢,两位大哥对永安这么好,永安必不会让两位大哥无法交差。”
这天夜里,宋永安朝树边扔出了最后一枝簪子,她十分相信流云和听雪的能力,她二人虽然没有武功,却十分聪明机灵。
簪子扔出后没一会儿,她就听到马车后边似乎是有马在追的声音,宋永安心中一喜,定是流云和听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