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峤一时没有说话,直到跟着温太后入了内间,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软塌上后,方缓缓道,“皇祖母,这件事我已经听父亲说过了。父亲说七王舅入狱是因为有人指证,可我同样也是人证,皇祖母为何不愿听我说几句就早早定了七王舅的罪呢?”
温太后却是无奈一笑?,“你这傻孩子,当局者迷,你身为当局者,又被景洹亲自救下,对他先入为主,自然相信他,又怎会对他起疑心呢?”
“那皇祖母呢?”
闻峤忽然道,“皇祖母为何一定相信是七王舅派人掳劫的我,之后在救下我,做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假象?他如此费心费力,图什么?”
“图什么?”
温太后描着精致眼妆的瞳眸中翛然闪过一丝冷意,“自然是有利可图!你可知他用救下你的恩情,在我这儿讨了一个赏赐,那便是他的婚事?他要自己做主!”
“这还仅仅是其一,因为救了你,又照顾有加,让我对他颇为改观,原还想着今后或许可以放他回自己的领地,以免日后生事?,可此事?一出,足可见他心机深沉,这样的人,我若放他回去,不是给景宸添乱,徒惹是非吗?”
闻峤听了这话,终于信了她父亲闻靖所说的那番话。
自古天家无亲情,赵景洹身为王爷,更是被皇帝与太后紧紧提防,生怕他有丝毫作乱的心思。就如此刻,即便他并没有犯错,而是被人陷害,却毫无辩解的机会就被下狱,或许,他们就等着这个机会,好找借口处置了赵景洹。
即便她有证据指出赵景洹是无辜的,他们或许也不会承认。
想着,闻峤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方道,“那祖母——打?算如何处置七王舅?”
“我暂时也不知,先等三司会审确定结果再?说罢。”
说罢,见?闻峤原本盈盈生辉的秋水瞳眸仿若失了神,面色也郁郁不欢,温太后叹了一口气,“峤儿,不是祖母不相信你,只是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有些人算计起来,那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的,祖母是过来人,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而且祖母所做的决定,绝非一己之私,你要体谅皇祖母呀。”
闻峤没说话。
温太后又叹了口气,这时,芳颂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缓步而入,“小主子,参汤来了,还是温热的,小主子快些用了罢。”
温太后抬手招来芳颂,双手?接过参汤后,从软塌上起身,越过矮几坐到了闻峤的身边,语气之中满是关怀,“峤儿,你身子不好,快些用参汤补补吧。”
闻峤并不想喝,然而望见?温太后无奈而又带讨好的神情,心里却颇为难过,她的皇祖母不愿放过赵景洹,是为了她亲舅舅建德帝的帝位,对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宠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的。
想着,闻峤终是缓缓张了口,喝下温太后亲自喂过来的参汤,咽下了温热的参汤后,闻峤看了一眼温太后的面色,斟酌着道,“皇祖母,那我——可否去看看七王舅?”
温太后动作一顿,见?闻峤眼中是小心翼翼的希冀,不忍破坏她最后一点希望,只好点了点头,又舀起一勺参汤递过去,一边轻声道,“去罢,稍后我会让芳颂将令牌给你,你想去就去见?罢。”
闻峤轻轻应了声,乖乖张口喝汤,没有再?多话。
与此同时,太和殿内,礼部尚书奉上来的奏折中,还夹着一封令人意外的拜帖。
四周窗棂紧闭,只有大殿正门敞开的太和殿内,青铜三足瑞兽博山炉之上青烟袅袅,一阵阵略显厚重的香气缓缓蔓延开来。
建德帝赵景宸深深吸了一口气,方觉得精神了许多,眼神复又落在了手?中的拜帖之上,望见?拜帖之上‘欲娶安平县主为妻,求得君主允准’与‘定王权肃敬上’等字样,一时只觉头更痛了。
他放下手?中拜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帘轻抬,落在了此刻正立于大殿中央的几位大臣身上,声音轻缓,隐含一丝威仪,“众卿,齐国的这位定王,是何时进的京城?”
礼部尚书崔正元身着绯红朝服,上前一步道,“回皇上,我们并不知定王何时入的京,想必是微服而来,一路都未曾透露身份,所以我等无人知晓。只是昨日我们收到了这封拜帖,心知此事?事?关重大,便迅速呈上,交由皇上御断。”
建德帝蹙了蹙眉,又问,“他如今身在何处?”
礼部尚书崔正元道,“齐国定王送上拜帖之后,便前往了城北驿站,那里还有齐国的使者,静和公主成亲后,齐国的礼部尚书高建尚在京中,还在那驿站住着。”
这时,枢密使周衍见?建德帝赵景宸不说话了,便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齐国的君主已年迈而衰弱,这位定王听闻年纪轻轻倒是有勇有谋,此番他孤身进?京,想要求娶安平县主,想必是诚心而来,皇上何不遂了他的心愿,让他迎娶安平县主,以此来拉拢这位定王,或许还能窥探齐国的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