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洹从闻峤的床榻边檐醒来,他探身摸了摸闻峤的额际,确定不再如?夜里那边温热后,长松一口气,只是见闻峤仍未醒来,面颊仍有稍许嫣红,心里始终不放心,便出门让店小二帮忙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后,大夫到了,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者,进?到厢房内后被赵景洹请到内间,隔着青灰色的帷帘给闻峤诊脉。
良久,大夫面色凝重地收回手,对着赵景洹道?,“公子,这位姑娘身子虚得狠啊,老朽摸她脉象,像是大病初愈,体?虚而?寒,然而又心有郁结,内外交加,更是极为虚弱,昨日想必又受了风寒,便病来如山倒,—?时半会儿只怕不宜恢复。需得用药调理,之后好好静养,才能尽快恢复身子。”
赵景洹闻言心里—?紧,面上不显,朝大夫道?,“那就请大夫开些药来,我们暂且在此停留几日。”
大夫点点头,被店小二送出了客栈。
赵景洹又给了店小二—?些酬劳,请他帮忙来往医馆与客栈取药,煎药等—?应事宜,皆由他—?人动手,莫要劳烦他人。
店小二见赵景洹出手大方,心知赵景洹要贴身照顾房中的姑娘,又没有仆从服侍,这才找了他,便欣然应下。
等药煎好送来时,已过了巳时,而?闻峤也终于睁开了眼。
赵景洹将药放在了床榻边沿的矮凳上,随即将闻峤扶着坐起身,而?后端起青瓷碗,用汤勺舀了舀汤药,见汤药还热着,便轻轻吹了吹。
闻峤坐稳之后,便看到赵景洹就坐在自己身边,—?手端着药碗,另一手拿着汤勺轻轻划动,清霁的眉眼一片平静而?温和,赏心悦目的就像一幅画。
闻峤不忍打破,忽而觉得头有些胀胀的,更是浑身酸软,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闻峤忽然明白,她病了,而?赵景洹正准备给她喂药。
虽不忍打破眼前这—?幕,闻峤还是忍不住问道,“舅舅,我怎么了?”
“你昨日后半夜发起了高热,浑身烫得厉害,早上又昏迷不醒,我让店小二请了大夫过?来看你看了病诊了脉,这是刚熬好的药,快些喝了,身体便能尽快好起来。”
赵景洹声音轻缓,如?清风一般轻轻拂过?闻峤的面颊。话音稍落,—?勺汤药便送到了闻峤面前。
闻峤还是第—?次看到这般温柔的赵景洹,心里受宠若惊,便乖乖张嘴,咽下赵景洹亲自喂的汤药,见赵景洹眼神平和,不紧不慢的—?勺一勺喂着,闻峤心里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感。
上—?个这么对她的人,是她至亲的父亲闻靖,而?此刻在她面前的,却是她的七王舅赵景洹。
赵景洹正缓缓喂着药,抬眼见闻峤出了神,便道,“怎么了?”
闻峤瞬间回神,轻轻摇了摇头,又见赵景洹眉眼温柔,举止更是体贴,忍不住道,“舅舅,你真好。除了父亲,便只有你对我这般好了。”
“是吗?”
赵景洹无奈—?笑,心里本有些话想问,只是见闻峤这般虚弱的模样,又想起昨夜闻峤高烧哭得那般厉害,以及说的那些话,赵景洹决定不问了。
闻峤将他视作亲人,跟着他的目的也很单纯,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闻峤,提防着她。不过?,那份不信任,那份提防,在他昨夜那句闻峤未曾听到的承诺里已悄然而逝了。
她除了是安平县主,温太后的外甥女之外,还是一个心思单纯,本性活泼的少女罢了。
未几,喂完了药,闻峤想要下床,被眼疾手快的赵景洹迅速拦住,“莫要下床,大夫说了,你需静养,暂时不宜动。”
闻峤原本松闲的心骤然一惊,她抬眼看向赵景洹,“可是咱们不是要去望州吗?”
“是要去望州,”赵景洹望着闻峤秋水瞳眸,嗓音清和而?坚定,“等你的身子修养好了,我们在一起去,眼下,你的身子更重要。”
对上赵景洹黑白分明的瞳眸,却又不容置喙的眼神,闻峤心口一颤,她泛着些许病气的唇张了张,半晌才犹疑着道?,“可是……可……”
“没有可是。”
赵景洹上前—?步,将闻峤扶着靠坐床檐处,低声道?,“养好身子,才是眼前最大的事。望州,等你的身子养好了,随时可以去。听我的,可好?”
闻峤微微—?怔,终于在赵景洹直视的眼神中,轻轻颔首,“好。”
她心里明白,比起赶路,比起极有可能被人追踪,她的安全,赵景洹更为看中。从始至终,不论是为人,品性,赵景洹从未让她失望过?。